崔本善知道,他的目的,在场不少人都知道,可他却不能直接说出来,否则,就会和关陇世族结下死仇。私兵的存在,是大忌,更不能暴露在皇帝和天下人面前。
是以他只能用严俊的形势来逼迫关陇世族,让他们主动提出。“皇上,诸位同僚,若仅仅只是突厥人肆略河北,凭着长孙大人和中枢几位重臣布置的方案,就已经十分适合了。可是,突厥人在范阳把世族和郡望们的土地都私分给了百姓,这是什么行为?”
“这是在掘我世族和朝庭的根基啊?”
“若是他们把这些田地据为已有,或者售买掉,问题还不严重。重要的是,突厥人心思歹毒的分给了百姓。他们是在用这些土地,把百姓心中对世族的不满和怨气激发了出来。”
“更在用土地来诱惑百姓心中的贪欲。”
“试想,得了田地的百姓,又怎么还会继续仇视突厥人?”
“突厥人得到了百姓的拥护,就等于在河北站下了脚根。突厥人完全可以利用保卫胜利果实,守护土地不被夺走的名义,再从河北拉起一支队伍。十万,甚至二十万,都不在话下。”
崔本善分析利弊,语带悲愤的说道:“若是到那时,突厥人就会从一个流寇,变成割据一方的力量。得到了百姓的附庸,再想把他们赶走就难了。”
“再说了,突厥人即然想到了这个办法,岂能仅仅用在幽州一隅。三十万骑兵只要南下,整个河北不需十天半月,就能全部占据,再上一两个月的时间分田地。”
“等到两个月后,朝庭大军赶过去了。”
“要面对的就不是突厥的三十万人了,而是整个河北道的六七百万得到田地的百姓。”
“那时候,朝庭又需要派出多少人,才能平息这股叛乱?”
“即便平息了,又要杀多少人,难道要将整个河北变成一片焦土吗?突厥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内乱,一场由分配土地引起的百姓和朝庭之间的内乱。”
崔本善最后一席话,像一道炸雷,更是在朝堂诸公的耳边轰然响彻,人人都是神情剧变,若有所思。
赵郡李氏的一位官员也适时的站出来的说道:“皇上,众位同僚,还有就是,河北的百姓一旦尝到了甜头儿,再有突厥人的骑兵逞凶,这股分田地的风潮就会刮出河北。”
“吹向齐地、河南、河东,甚至最后将势不可免的席卷关中,江南。那时候,就不仅仅只是分田地的事情了,随着这股风暴,就连大唐都会受到剧烈的冲击,江山不稳啊”
一石击起千层浪,朝堂上原本有些各异的人心,瞬间沸腾了起来,无数人的神色都凝重了起来。他们有些人想到了分田地的危害,却想不到,会这么严重。
仅仅只是河北一道的事情也无妨,若真如对方所说,这种事情会传染的,一旦扩散开来,他们也将深受其害。
说到底,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肉食者,和那些最底层的穷鬼,天然不一样。这天下,实际上就是他们三个庞然大物的舞台,能逼的他们联手应对的人已经不多了。
之前的天可汗算是一人,现在,北方草原的施罗叠,竟然又成了一人。
群臣再也无法平静,也不顾忌龙椅上的皇帝了,纷纷交流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有人口若悬河,有人一脸沉重,更多的人是不断发言,补充着什么,又推测着什么。
不断有人簇拥到长孙无忌和萧禹、岑文本等重臣身边,小声的交谈的着。
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争论的声音也慢慢平息下来。
随长孙无忌上前大声说道:“皇上,改换应对突厥的即定之策,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不如先行退朝,臣等再商议一下,尽量找到能兼顾各方意见的妥善方法。”
“再说了,即便像崔大人说的那样出动骑兵,臣等也需要核实一下大唐北部各边镇的情况,再做出决定。”
李言微微一笑,他在河北丢下了一个巨石,就是想看看朝中各方的反应。如今自己虽然是皇帝,真正在背后掌控局势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些世族门阀。
现在效果已经出来了,李言只需要扮演一个傀儡的角色。
为了对付突厥人,做为世族在朝中代言人的长孙无忌,自然会找关内各大世族商议如何御敌。自己只需静静的观察,在动乱之际,把他们控驭天下的手段全都逼出来。
有施罗叠的三十万大军,又有分田地的威胁,不怕他们不露出底牌。而一旦露出的底牌,就不在是底牌了,自己自然能针对这些手段,找出破解之策,从容予以瓦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