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青影看过去,有些惊讶。
是惊讶于在这样肃穆严厉的人面前,也是有丝丝表达担忧的时刻。十分罕见。
盛聿怀开了口,声音低沉平稳,“不会,您放心休息。”
盛从山的视线就这么和他的撞上,幽黑而又平静,从小到大,他一直知道这孩子的能力和沉稳的性格,是与众不同而又青出于蓝的。
远胜同龄之上,极其的优秀。
虽然小时候新娘潭发生的事情,被他知道了,那是伤害他最深的时候,年纪小小远走他乡,是在逃避他们。
是冷漠叛逆的一次反抗。
他知道对不起,但总是说不出口,也从不说温柔的话。
只有严厉的教导。
作为父亲,他不想承认,他是不合格的。
孩子冷漠到这样偏执的地步,与其说他,不如说是自己,不是一样的偏执?
越是虚弱的状态,眼神碰触之中,越是思绪搅动到掀起顶峰的无法平静。
仿佛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就算这次抢救回来,也许下一次就再也睁不开眼了。
他伸出手去,想要握着儿子的手,
像是同满受惊吓的小时候的孩子,小时候聿怀道歉。
“聿怀……”
“爸爸……对不起”
“对不起……你……”
那双因为病弱无法聚拢光芒的眼睛,此刻万分愧疚又放低姿态的恳求原谅。
但那只手去始终没能握住儿子的手。
鱼青影被这样的状态吓到了,毕竟才手术,情绪波动是不太好的,病人需要平稳休息。
而大佬,毫无波动。
冷漠到在看一个好似毫无关联的人。
那漆黑眼波深邃而不见底地,只是看着哭诉道歉的病床上的人。
这样子的情况,鱼青影不知道怎么就觉得虽然他无法代表大佬去原谅过去的事情,但是,她不认为大佬是真的如表面一样毫无波动的。
他只是在长久冷漠的血液作祟之下,他也需要一点点往前的力量和勇气。
就好像,小时候连在大人面前哭的勇气也没有了。
越长大,越不可能轻易开口。
此刻,她僭越了。
她伸手握住了大佬的手腕,她的手一双运动有力的手,也充满了力量一样。
在大佬面前,推动着往前一步。
她给他一点点勇气。
将那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往前伸过去,让盛从山的手紧紧抓住,而握在了一起。
盛聿怀外面平静如深海,内里浑身血液肆意涌动而疯狂,那双漆黑冷漠的眼睛,毫无波澜情绪的眼底,掀起巨浪。
他看着握住他手的父亲,那双从不在人前掉一滴眼泪的父亲,此刻无法言说的红着眼眶,溢满了泪水。
苍老虚弱到陌生。
实在是陌生到可怕。
陌生到,他一点点想起的小时候。
明明不过是一瞬间的触碰,却仿佛将小时候所有的事情都经历了一遍。
甚至又回到了那个被推入水潭的时刻。
窒息感漫延上来。
几乎要不能呼吸。
直到——
女孩轻轻抚摸他的头顶,在他耳畔低低地说:
“阿聿,我在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