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一生以尽,又不断下坠。
文研眯着眼,四周缥缈,宛若混沌初开。原攥着香囊的手散着微光,光中卷的温柔流进文研瞳孔,转瞬又成心灰意冷的落寞。
“这,是哪儿?”他用上几分力,发现自己竟飘起,颤在这完全陌生的环境。他往下看,一层薄黑障下,是自己火光中的尸体。
“死了呐”,他倒吸口气,“我现在,是个什么啊”,他苦笑着,笑这如今的躯体竟还有温度,穿着平日里的便服。
“回来!”手中的光团猛地冲顶而去,毫无预兆,文研急忙向光团追去。但不论文研多用劲,始终赶不上那光团,像生前没护好那待自己视如己出的斓娘。光团越变越小,文研气自己如今的泪怎就如此多,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再走上这一遭。
万幸,眼中那光团愈见分明,它停下。文研喘着粗气飘到它身边,如获至宝般把他收回怀中,当他晃晃神,周遭不再黑暗,迎眼的是似星似钻的光点洒在辽阔的区域。浓郁的悲哀里闪过一霎震惊。不过片刻,文研左侧温润的光点朝他倾泻,带着狂躁的妖红与幽冷的哀蓝。脚下的黑层旋成涡,向上挪来。他突然感到一股巨力挤压他、裹挟他,无法动弹。
即将撞来的万千光点在文研身边停下聚成环缓缓转动。
“救命”,“我的孩子”,“放我一条生路吧”……文研面露惨色,“哇”地吐出血,瞳孔急剧放大,捂着胸口,气息急促。这旋转的光圈重演了亡国时的每一幕。
文研七窍渗血,像将死的犬在乞生。“不要、不要……”他一手撑头止不住地摇,一手把光团护在心前。
光圈越旋越急、愈转愈紧,绝望的哀嚎越来越响,身下的黑旋步步紧逼,形成无尽摧残伟力。
文研吊着口气,他不再抱有哪怕一星半点的希望,不论人间,还是天上。他终是垂落了手,他终是低下了头,他吻着心前的光团,喃喃着:“抱歉——来生愿为鸟,永世不作人”。
浪生如曲,禽音成歌,山林各成景,相合仙家地。此处天空与人间不同,无数落星流向四方。伴着声轰响,四极归元界界心岛上落下一团刺目的光。
“劫蕴皇?”于界心岛内山巅对弈的二人中,一白发童子望着轻语。
“去看看。”对坐的黑袍老道捻着须,起身看向白发童子,面色有几分凝重。
界心海浪拍在文研身上,一种说不出的爽畅将他唤醒,“还没死成”,这是他醒后的第一个念头,侧脸看向岛内,两个身影在空中朝自己走来。
“幻觉吗?”他努力想把视野扩大放清,皱眉的一刹,再来的界心海浪却把文研拍晕。
“此子无疑了。”黑袍老道双眸深似古井,平淡的语气里隐有不悦。
“怎样?救人一命,赛十年清修。”白发童子一笑。
“死生有命,达穷有途,听凭造化。”黑袍老道说完转身,不料白发童子伸出右手,指若拈花,文研霎时悬在空中,身下飞花至,拖着文研朝岛内玄山送去。
“你做什么!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黑袍老道拂尘一摆,转身不解地看向白发童子。
“人虽有命,终归是事在人为。再说,‘劫蕴皇’未必就是定数,何不再试试看。”白发童子挑着眉。
“你有此想法你自己收去,别推给我。”黑袍老道把拂尘摆回臂上,转身背着白发童子。
“嘿,多大人了,还发小孩子脾气。这怎么能行,上次我可是‘身先士卒’,此番换你,理所应当嘛。”白发童子依旧笑着,没等黑袍老道开口,他接着说,“就辛苦师弟一阵子了,人,不要浪费了。”语罢便踏空离去,留黑袍老道在那气没一处使,挥袖跺脚间,将界心海震退百里。
眉间滴落的露水漾起往事,惊醒文研。他缓缓坐起,发现自己躺在山洞里的岩石上,心绪倒平稳了许多。
“醒了。”无人的山洞内忽传来似在耳边的人语,且直抵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