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行云流水,倒像是早就在等着他这句话。
门已合上。
吴楚洵与苏向对视片刻,随即相视一笑。
苏向拱了拱手,笑言,“我比楚洵兄弟年长十岁,就厚颜自称一声为兄。不瞒洵弟,我夫人娘家舅舅去岁得了安州通判的差事,负责安州的漕运事务。”
哦,漕运啊,这个吴楚洵熟啊。
大启的漕运主要是由朝廷组织的内河、运河货运业务。主要作用是运输贡赋和军需物资。
他可是特意看过,那大启六年的邸报上,朝廷连下四道政令,将原归属丞相的漕运等事务划由户部负责。
皇帝老儿简直恨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已经磨刀霍霍对相位了。
这苏向作为朝廷官员,不可能不清楚相府已不管漕运的事。
吴楚洵保持着微笑,细细听着。
原来苏向这娘家舅舅姓张,今岁负责安州运往京都的粮运,张通判想弄几张长引,让族人随着官船,趁机运一批盐来京都卖。
吴楚洵渐渐收起了笑容。
之前原身卖给赵老板长引的事,只有少数人知晓。
但听苏向的意思,似乎连远在京城几千里的安州,都有吴府卖长引的传闻。
这可不是好兆头啊!
他正要挽救他爹的事业,可不想反而还给吴相带来更多的把柄,让人弹劾。
吴楚洵垂眸半刻,转头看向一直未出声的苏琦。
“这桩生意,希文兄可有入股?”
苏琦没料到他有此一问,坐直了身体,道:“未有。”
“这样啊,那这可有些难办了,”吴楚洵皱着眉说道:“上次我放长引的事被我爹知道后,严令我不得再利用职权干涉政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靠近苏琦,眼神胶在那双深邃的眼中,低语道:“若是为了希文兄,即使被我爹打断腿,我也会尽力相助,若不是希文兄的生意嘛,那就……”
吴楚洵饮了酒,那黑黢黢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苏琦,双瞳中溢满了毫不掩饰的情意。
苏琦经事多年,却罕见地感到一阵心悸,下意识避开了吴楚洵炽热的目光。
他右手轻轻地旋转着酒杯,突然哂然一笑:“吴公子若不愿意,我们自不会勉强。”
关于自己未来的原则问题,即便是惹怒美人,吴楚洵也只能三缄其口。
一时间,房间内突然陷入了沉默。
最后,还是苏向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来来来,今日能识得吴公子,已是幸事,吴公子若有不便之处,我再寻机会便是,来,咱们饮了此杯,今后仍是朋友。”
他主动走到两人身前,给两人满上酒。
苏琦一言不发,但也配合着站起身来,举起酒杯。
吴楚洵心思九转八回,面上也带着笑容,与两人共饮了这杯酒。
亥时已至,夜色渐浓。
鹤鸣楼的灯火在夜色中摇曳,映照着门前三人的身影。
吴楚洵轻握苏琦修长而有力的手,眼中俱是依依不舍。
“希文兄,今后我若去书院找你,可欢迎我啊?”
苏琦默默地收回手,不咸不淡道:“自是欢迎。”
得到回应,吴楚洵这才三步一回头地爬上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苏琦与苏瑜两兄弟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渐行渐渐远,
直至马车消失在夜色之中,苏向才转头低声笑道:“哈哈,这小子看你的眼神,都快把你给吃了。不过果然传言犹不可信,这吴大公子绝非传言中那般斗鸡走狗之辈。”
苏琦收回目光,未理会他的打趣。
月色下,一双写满故事的眼中透露出一丝寂寥。
“他已看出我们的试探。”
苏向一愣,侧头望着兄长,“怎么可能?他才多大啊?我们什么时候露了手脚?”
“并没有。”
苏琦的长袍在夜风中飘动,他淡淡说道:“不管他是如何看出,但至少可以肯定,安州这次盐引之乱,并非吴相所为。”
苏向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吴相曾对苏家有恩,今日两人能够提点吴楚洵,已是冒了极大风险。
这吴大公子能够领悟,也是吴家的造化。
苏向深叹一声,望向远方:“此次皇上有意把安州盐乱引向相府,罢黜相府之意已是昭然若揭,只盼吴相能守正清明,否则,朝廷又将陷入多事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