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民说的是西南钻探总公司,而不是钻探一公司,受限于区位、资金、技术,如今总公司那边要想在西南地区工业生产基础原料的充足供应这边做文章的话,那就只有天然气这么一个选项了。王兴民赞许地点了点头:“没错,总部的想法,就是从天然气这块下手,努力补足西南地区平价工业生产基础原料稳定供应的短板……毕竟西南三省气田众多,这也算是我们的优势嘛!”
说到这里,王兴民语气一转:“但与西南石油局和其它单位的想法不同,总部认为,虽然西南三省天然气资源丰富,气田众多,但这些气田所产的天然气杂质含量偏高不说,大部分还都处于地形复杂的偏远地区;”
“受限于资金和技术的不足,一厢情愿地想要大干快上,以这些气田为基点搭建输气管,向三省的主要工业城市提供天然气资源,在当下这个阶段并不现实,也并不具有性价比!”
轻轻地敲了敲桌子,王兴民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尤其是滇南这种整体气田资源并不如何丰富的省份,要是直接从地形复杂的巴蜀或者贵州地区搭设输气管,将去硫提纯后的天然气运输过去,白菜都能卖出肉价来,还谈什么平价?还谈什么稳定供应?”
“再说了,西南地区民风彪悍,情况复杂,在崇山峻岭中搭建输气管费用高昂不说,后续的看管和维护更是一件耗资巨大的事情,就算部里面一开始能拨出修建输气管的费用,那后续看管和维护的费用呢,我们西南石油局又不是什么家大业大的土财主,自己能承受的住这么巨大的开支么!?”
语气严厉地批判了一些人“不切实际”的想法,老王总这才一脸期许地看着杨默:“小杨,我们钻探公司别的优点没有,但一来吃苦耐劳,二来肯动脑子,所以……早在我还在滇南那边的时候,总部那边就已经开始在论证另一条思路;”
“简单来说,就是把西南三分一分为二地来看待,气田资源丰富、地形复杂险峻的巴蜀和贵州是一块,气田资源不那么丰富、但地形相对缓和的滇南又是一块;”
“对于巴蜀和贵州那边,可以赞同局里面的想法,依托各个气田就近铺管,输送天然气过去,有选择性地进行一对一,或者一对多的短途供应;”
“但在滇南那边,则是依托于缅甸和老挝更加丰沛、品质更高的天然气资源,一边在境外开展跨过合作,开采境外气田,一边与当地达成合作,从境外直接输送天然气到滇南地区!”
说到这,王兴民的语气很认真:“小杨,你没去过那边,有些情况可能不太清楚……从实际勘探结果来看,从老挝和缅甸搭管输送天然气到滇南境内,施工难度其实更小、综合成本更低,而这件事对于国家的意义,其实也远比一般人想的要来的远大……所以,部里面对总公司提出的这个计划,其实很动心。”
“但问题是,作为资源其实极为丰沛的国度,阿美莉卡和岛国早就看中了老挝和缅甸这两块风水宝地,尤其是岛国,早在六七十年代就开始以赎罪的名义在这两个地方修路搭桥,并且展开各种各样的经济活动了,虽然因为历史缘故,一些本地人对其仍旧比较排斥,但整体来说,其影响力已然不可小觑;”
“因此,我们需要一个既精通国际商业合作,又有能力周旋于华夏和岛国之间,以一种尽可能避免产生直接矛盾的形式,直接促成境外投资合作项目的负责人……而小杨你,则是那个最合适的人!”
!!!
听到老王总七绕八绕地,把自己跟这个乍眼看上去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境外投资项目联系在一起,杨默眼珠子都差点没蹦出来。
尼玛,难怪自己的后续任命迟迟没下来,闹了半天,中间还有这么一道坎啊!
他并不觉得老王总今天邀约自己谈话,就真的是想做自己的思想工作,然后把这么一个重大项目甩给自己了。
很简单,境外的气田投资项目虽然极具份量,但自己在德州这边做出来的基本盘规模同样也不可小觑……如果自己负责境外投资项目去了,德州这边一系列具有实验性质的项目和操作,谁来接盘?
但同样的,他也不认为老王总告诉自己这个项目是在胡说,甚至不敢打包票,组织上就一定不会委任自己这个与岛国一众大型药企有着良好合作关系,甚至隐隐跟岛国的某些财阀利益有了一些隐形关联的人去成为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原因也并不复杂……老挝和缅甸都是跟华夏直接接壤的国家,而且有非常玄妙的历史渊源,以滇南为桥头堡的澜湄机制雏形,其实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出现了!
嗯……
关于澜湄机制,这里不方便展开太多,但是你只需要知道,出于安全考虑,华夏对于周边邻壤区域一直比较敏感和谨慎就对了(顺便一提,这个项目是真实存在的,而且从90年代到千禧初中期这段时间里,华夏也的确以滇南为桥头堡,推动了一系列与周边国家合作的资源投资和境外种植项目,而且规模普遍不小)。
这是从侧面关系到国家战略和安全的问题,不能简单的去算经济账,因此如果上级真的觉得很有必要,对于组织上的取舍,杨默实在是心里没底的紧。
事实上,杨默很清楚,总部那边有足够的驱动力向组织上施展七寸不烂之舌,让自己出面来主持推动这个境外投资项目。
道理也并不复杂。
如果说孤悬齐鲁的钻探一公司对于西南钻探总公司来说是个特殊的存在的话,那么下面只有三家分公司的钻探总公司对于目前的西南石油局来说,同样也是个比较特殊的存在。
虽然它隶属于西南石油局,但西南石油局跟东营指挥部这边的情况不一样,此时的它,虽然框架上是由西南石油局、西南分公司、中南石油局、中南分公司、西南钻探公司、南方勘探开发分公司等6家单位重组而成的超大型单位,但重组的力度并不深……或者说,与其叫做重组,不如叫做把几家单位划拉在一起的拼凑式联盟罢了(真正开始深度重组,要在千禧年之后)。
所以看出问题来了么,虽然钻探公司的确是隶属西南石油局这个大系统的,但别说此时了,就连到了千禧年中期的那会儿,除非是执行部里面的文件,否则西南石油局在绝大部分事情上,都是跟钻探公司商量着来。
没办法,谁让石油单位都是“以油为本”?
谁让西南地区天然气资源很丰富,但石油资源却很贫瘠?
谁让钻探公司是这个大系统里唯一已经在石油资源相对丰富的华北平原地区扎下根子的单位?
连十几年以后都是这种情况,就更别提现在了。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如今的西南石油局在实际的管理运营里,其实更像是一个凡事商量着来的同盟组织,那么手里面本来就有着一把好牌的西南钻探总公司,为什么不再争取一下,在下一任换届中多要几把椅子,成为拥有更多话语权的新盟主?
………………
沉吟了好一会儿,杨默着迎向老王总那灼灼而又写满期许的眼光,轻笑了起来:“王总,为国出力,乃是每一个华夏人应尽的义务,按理说,能被总公司委以如此重任,属下我应该是感激涕零的……但是很可惜,德州这边刚刚起步的项目实在太多,我一时半会恐怕是有些难以脱身。”
很是遗憾地感慨了一声后,杨默苦笑着摇了摇头:“当然,如果组织上要求,那我自然没有二话。”
王兴民眼底闪过一丝精芒,算是对这只小狐狸的奸诈和油滑,有了一层新的感受。
对方忽然补了一句“如果组织上有要求”,那无疑是在反将了他一军。
既然这个项目那么重要,还涉及到周边战略,那好,身为央企干部,虽然就我当下的情况来说情况不太允许,但该有的觉悟我是肯定有的;
所以,只要组织上决定让我来负责这个项目,我二话不说,丢下这么一摊子事就过去。
可是组织上真的会这样做决定么?
未必吧?
既然未必,那么你前面七绕八绕地用那种非我不可的语气压我是出于什么目的,就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我虽然是只菜鸟,却也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小白,既然这件事可能还处于一种模拟两可的商量阶段,那么你有要求,尽管直接提出来就是。
如果我能接受,那就接受;如果不能接受,那就由得组织安排,大不了直接接下这个任务就是……看看我被调去国外了,是你目的没达成的损失大,还是我这边的损失大。
饶有兴趣地碾了碾自己那远比普通人来的粗大的拇指关节,王兴民点了点头:“看到小杨你这么有觉悟,我是很高兴的……组织上虽然因为历史原因,一直很尊重我们这些西南企业的意愿,但身为党员,我们也同样很尊重组织上的决定,既然小杨你不排斥出国,那么在向组织上汇报的时候,我们也多了几分把握。”
不怎么隐晦地把自己手里的主动权向杨默展示了一番后,老王总煞有介事地沉思了一会儿,这才抬起头来:“既然小杨你有可能在短期内出国,大华公司那边的事情,我这边管不着,但是……关于默默百投的后续安排,我们却是需要认真讨论一下……万一群龙无首,这么大一个部门,总归是不能乱了阵脚嘛!”
默默百投!?
意思是……?
听到老王总隐晦开出来的这个条件,杨默心中一惊,眉心再度重重皱出一个川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