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部长是个聪明人,所以即便是需要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也即便是需要构筑自己的基本盘,却也知道自己该把尺度拿捏到什么程度。”
白蒙蒙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她原本还有些看不上自己这位准师娘展露出来的手段,觉得凌厉归凌厉了,却总有股小家子气;
但听到何永义说穆大小姐竟然是刻意如此的……这、这也未免太可怕了!
她并不怀疑何永义是过度解读,这位何叔叔之前能做到钻探公司财务科科长的位置上,本身就已经足够能说明问题……而且何永义如今是杨默的嫡系,自己又是杨默唯一的小徒弟,对方犯不着在这种略有些敏感的事情上口胡。
一想到这,白蒙蒙觉得浑身都没了精气神,垂头丧气地耷拉着小脑袋。
她伯伯张文顺如今是钻探公司的总经理助理,甚至她还撞了狗屎大运,拜了杨默为师,成为了那个无数人羡慕嫉妒到恨不得捅她两刀子的幸运儿。
那么多buff叠在一起,她原本以为自己就算天资弩笨,但经过整整一年的高强度喂养之后,在同龄人里起码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了。
结果她这边还在沾沾自喜呢,那边却忽然蹦出来一个年龄只比自己大两岁,但手段缜密凌厉到令她心底发寒,心智成熟度也宛如一个千年老妖怪的穆大小姐,你让她这个半生不熟的瓜蛋子情何以堪?
何永义见到她这一副霜打茄子般的表情,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蒙蒙,你也不要灰心丧气,你以后跟穆大小姐所走的路线是截然不同的,发展方向不同、所处环境也不同,两者其实没有多少可比性,因此你犯不着非要拿自个跟她比。”
白蒙蒙闻言,垂头丧气地哦了一声,神情却更加沮丧了。
何永义见状,知道她是误会了,当下哭笑不得地说道:“蒙蒙,知道你师父为什么能以一个白丁之身,在高手如云的钻探公司杀出一片天地,甚至到了大华公司以后,也照样可以呼风唤雨么?”
白蒙蒙委屈地都快哭了:“我知道我师父能耐大……是我给他丢脸了。”
见到这丫头还在那钻牛角尖,何永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觉得你是误会我的意思了……这么说吧,当初张主任在你师父还是一个刚刚转正的小科员的时候,就对他另眼相看……你知道张主任当初是怎么跟你师父怎么说的么?”
张伯伯?
白蒙蒙愣了愣:“我还真不知道,张伯伯和我师父都没提这事。”
见到小姑娘总算恢复了点精神,何永义笑了起来:“据说当初张主任是这么跟你师父说的……国企里面不缺深谙权术的高手,而长久以来,我们也已经习惯了按照这套方式去解决问题;但问题是,一旦出现了无法依靠权谋去解决的问题,一旦出现了不按照这套方式来接招的人,那么我们就会非常被动;”
“必须说,张主任的这番话,点到了重点,也点到了我们的死穴;”
“所以,你师父之所以能在短短两年内飙升到如今的地位,对内可以和东营的那帮子老狐狸平起平坐不说,对外可以和叶常务他们平等相处,甚至还能得到赵老的另眼相看……其实说到底,就是因为你师父是那个破局者罢了!”
说到这里,何永义语气里免不了带上一丝莫名的敬畏:“在这个万事力求革新破困的年代,对于你师父这样的人物来说,只要他能凭空造出来一个个的新蛋糕,有没有家庭背景,一点也不重要;懂不懂权谋,一点也不重要;甚至就连他到底有没有越权,也一点都不重要……可以说,你师父才是一力破万巧的典范!”
刻意地避开了一些话题后,何永义不无艳羡地看着白蒙蒙:“所以,明明你跟着你师父学着无数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屠龙术,却转头去羡慕那些烂大街的把势,你不觉得有些本末倒置么?”
“这个世界终究是讲实力的,权谋玩的再好,没有足够的实力做支撑,那也不过就是一个笑话;而如果你实力够了,就算你在权谋方面一窍不通,但凭着自己的喜好一句话下去,却又有哪个不乖乖照做?”
“你别不信,我听说东营那帮子老狐狸中,有不少人对你师父恨得咬牙切齿,但你去看看,如今有哪个敢对你师父下套的?别说下套了,就连指手画脚都不敢,有什么话还得请穆思远这位老丈人和声和气地递话过来,反倒是你师父,提出什么要求他们就得拼尽全力去会上争取,还得煞费苦心地编造出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出来……看见没,这就是实力的作用,这就是一力破万巧!”
不得不说,何永义最后的几句话虽然粗糙无比,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这个世界的本质。
而这番劝说不出预料地也终于起到了效果,骨子里本来就自带野性的白蒙蒙听到这番强者为王的理论,顿时欢喜了起来。
是啊!
只要自己把师父教的那些东西学好,等她够资格出师之后……
哼~!
你的活再多又怎么样!
在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某个心性依旧单纯的小徒弟如此想到,全然没去思考能力和实力这两个词之间那道令人绝望的天堑。
“对了,杨科长呢?怎么今天去他办公室没见到他?”
见到白蒙蒙的情绪总算又开始高涨起来后,何永义很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自打杨默开始把大量工作交给下面人负责之后,他便毫不在意别人看法地开始摸起鱼来,不但整天在办公室里喝茶潇洒,还动不动地就溜出办公室四处溜达,因此何永义今天没见到他也不算奇怪。
白蒙蒙闻言,表情有些古怪:“我师父去吕姐姐那边打牙祭吃去了……他肠胃不太好,天天吃牛羊肉有些上火,刚好昨天吕姐姐才从满洲里那边回来,所以我师父一听到这消息,便嚷嚷着跑过去了。”
白蒙蒙嘴里说的“打牙祭”究竟是怎么回事,其实杨默身边的人都门清。
不但他们这些人门清,就连穆大小姐都知道。
但就算知道了,也会装出一副不知道的样子。
一来,是杨默如今的份量摆在那,有些事情你不能太过较真;
二来,虽然这种事有些犯忌讳,但杨默并不是回族,而且还没跟穆大小姐正式结婚,因此非要硬说的话,却也不能算作是不尊敬人家的习俗;
三来,则是每个人的体质的确天差地别,穆大小姐吃了二十多年的牛羊肉,屁事都没有;但杨默仅仅只是坚持了小半年,诸如嘴巴起泡、便秘等状况便层出不穷,甚至上次体检时,还查出了轻度胃粘膜损伤。
所以没办法,只要别当着穆大小姐的面吃那些犯忌讳的东西,又或者在两人亲热之前认认真真地去把牙刷了,穆大小姐都可以当做是什么都不知道……其实这是跨族婚姻常见的一种妥协手段,并不只有杨默和穆大小姐才会这样做。
不过何永义关注的重点并不在这上面,听到土狗同学从满洲里回来了,下意识地便问道:“那杨科长最近有没有在你面前提过希望小学运营基金的事情?”
当初钻探公司猛砸2个亿在那100所希望小学身上,并不是计算错误,而是除了在当下属于妥妥最高标准的20万/所的基建费用之外,还一口气注了十年的运维费用在相关基金账户里面;
虽然说当初这么干,用的是“表决心”的名义,但实际上却是另有乾坤在内。
最起码,如果只是为了表决心,万万不至于一口气把十年的运维费用一次性打进去不说,更不会一上来就利用基金里的款项大规模地发展校产项目(在希望工程刚刚提出的头些年,是没有后世那么完整的管理制度的,这种情况一直到90年代末才发生了明显转变。)
作为一个财务bp,何永义知道、或者能够看出来的事情明显要比其他人多得多,因此在五十亿轻重工业品交换计划至今还没得到后续消息的档口,听闻土狗同学从满洲里回来了,第一反应就是问这个。
没法子,与之前劝慰这位小公主的说辞不太一样的是,何永义很清楚杨默是一个心思深沉的人,在他没有正式布置任务下来之前,你唯一可能提前知晓某些消息的渠道,大抵就只有从穆大小姐和白蒙蒙这两人的身上了。
虽然说他其实是知道土狗同学在杨默心目中的份量的,但无奈这位老大对于他那位发小保护的太好了,但凡是一些稍稍与阴暗面相关的事情,基本上都会瞒着那姑娘,因此其实想从土狗同学身上提前知晓些消息,其实是件不太可能的事情。
希望小学运营基金?
白蒙蒙听到这个许多人几乎都快忘掉的名字,疑惑地摇了摇头:“师父没在我面前提过这个啊。”
何永义闻言,顿时稍稍放下心来。
还好,如今只是8月初,距离年底还有段时间,那个轻重工业品交换计划依然还有获得官方批准的可能性,在穆大小姐的那个外贸计划还没完成之前,杨默当下应该不至于急着启动针对毛熊国的平替计划,基金里的那些钱应该目前也不会动。
还好,
还好!
………………
而此时,大华工业园宿舍区某间看上去很普通的小院子里,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羊屎蛋!我要杀了你!”
浑身落汤鸡般地土狗同学愤怒地在原地蹦跳着,一边抖掉衣服上的水幕,一边手忙脚乱地捋着满是水珠的头发,杀气腾腾地盯着眼前的这个混球。
某人则是干笑着看着眼前的这出惨剧,然后瞅了瞅手上的水桶,一脸无辜地看着土狗同学:“那个……丫头,我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信么?”
土狗同学恶狠狠地亮出自己的小拳头,一个马步冲了上去:“我信你个大头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