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唐副总粗粗计算之下,公司账面上拿出1.5个亿来,他这边再联合众人割个六千万出来,如果默默百投账上还能再有个两个亿左右的余额,在补完各地区援建项目的亏损漏洞后,剩余的钱拿去给杨默折腾,一年赚上个五千万……再加上庆丰食品和老六鸡苗繁育所等企业明年的预期收益,以及钻探公司当年的主营业务收入,刚刚好在保证公司不大规模裁员的前提下,实现收支平衡。这样一来,根基就保住了。
只要扛过了第一年,随着各个项目逐渐步入正轨,以后的日子定然越过越好,今天大家伙损失的东西,以后总归是能找补回来的。
然而现在默默百投的账户上只剩下两千万不到,他的设想就全空了。
足足两亿的差额啊,即便是他再不懂行,也知道这个世界上的事情都是在滚雪球……只有越来越好,以及越来越差。
两个亿的差额,就意味着今年公司的盈亏平衡至少还有2500万左右的空缺……这还是建立在杨默出手,并且所有项目100%成功的基础上,如果不能满足上面任何一点,这个空缺只会更大,甚至达到亿元级别。
一旦不能实现盈亏平衡,有了空缺,这个口子只会越来越大,今年2500万,明年就是5000万,后年就会是一个亿……甚至在各种因素的连锁反应下,公司明年的主营业务收益直接萎缩一半,第二年的空缺就会达到亿元级别,然后出现难以遏制的崩溃之势。
那时候……等到崩盘之势一成,一切就完了!
什么?
你说既然能挤出那么多钱来,为毛不先别拿这些钱投项目了,拿来应应急,把今年先应付了不行么?
反正庆丰食品和老六鸡苗繁育所等企业今年的预期效益只会比去年更好,等到启动资金攒够了再来投资新项目,又或者一边投着一边攒着不也照样可以么?
嗯……
能问出这种问题的,大约是没做过企业管理;又或者对于国企的某些特性不是很了解。
有些话不方便说,但你只需要知道,对于企业而言,钱是攒不下来的,攒着攒着就没了……连私企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国企?
你放心,总归是有无数你拒绝不了的企业,无数你拒绝不了的人,用你拒绝不了的理由,把你账上“富裕”的资金拿走的……哪怕这些所谓的“富裕资金”,其实是你的救命钱。
除此之外,许多人第一时间想到的银行贷款,也根本不可行。
是,钻探一公司是央企,可以很轻易地从银行里贷到款,甚至只要肯授信,被授信的单位也很容易从银行贷到款,但钻探公司自己去贷款,在当下却是一个极大的忌讳!
多的不方便说,但你只需要知道,如今的银行并没有从行政主管体系里脱离出来,采用的是“一地一贷”的模式不说,它们的直接上级领导也是各地的郡守或者县令。
众所周知,央企和各地主管单位是两套系统,一边是直属单位,一边是正在逐渐尝试公司化转型的地方治理体系,在分税制彻底敲定和推行之前,央企要是胆敢在这个博弈的关键时刻拉下面子找地方借贷,而且还是一口气贷款上几亿元,那简直等于撞在枪口上!
所以,哪怕今年不少的央企同样深陷三角债困境,哪怕规模庞大如鞍钢都买不起煤了,但他们除了向朝廷拍电报求救之外,厂长宁可在大会上鞠躬,发动职工自筹资金,也始终没有向本地的银行系统开口……这里面的因果,远没有后人以为的那么简单。
………………
看着所有人都在愁眉苦脸的,始终泥胎般坐着的张文顺眼中闪过几丝纠结,最终还是开了口:“杨科长,如果我有办法,暂时腾挪一部分资金过来……如何?”
!!!
几十道难以置信的目光齐刷刷地看着这位曾经凶名在外,但如今却跟一尊弥勒佛似的大胖子。
唐副总在短暂的呆滞后,带着一丝狐疑和不确定开口问道:“张主任,你能搞来资金?这可不是一笔小数,最起码……要两亿朝上才可能有效果。”
还算唐副总知道同舟共济的道理,知道眼下情况险恶,没打算把自己以及自己所代表的巴蜀派抽身于外,否则的话,报出来的数字就不是两个亿,而是至少2.6个亿了。
张文顺看了一眼表情似乎很诧异,很好奇,但眼中却没什么波动的杨默,心绪有些复杂地暗自叹了口气后,脸上的笑容却很自信:“我知道,实际上,我认为起码要三个亿才够保险……但就算是三个亿,只要杨科长点头,也不存在着任何问题!”
嘶~!
在场九成以上的人齐齐抽了一口凉气。
三个亿啊!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个死胖子其实非常不简单,也远不是一般人以为的孤立无援,但是三个亿……
是不是太夸张了?
不知如何,许多人想起了十多年前被眼前这个胖子像条狗般肆意呵斥的情景,心里打个突突之余,一种莫名的敬畏感,再度从身体深处浮现了出来。
不自觉地,大家把目光又转向了杨默这个关键人物……虽然这个死胖子这次回来后在许多方面令人捉摸不透,但既然敢在会上说出这话,那定然是不会骗人的。
既然资金有了着落,开口的还是跟你杨大科长同穿一条裤子的张文顺,这下子应该可以谈谈其余的条件,然后把担子扛上了吧?
看着这个死胖子把站位的压力完全转移到自己身上,杨默扫了一圈如释重负的众人,却只是笑了笑:“腾挪?”
似乎非常认真仔细地品味了一番这两个字,杨默忽然歪着头,一脸好奇地问道:“张主任,你应该知道非自主资金往往会带有诸多的附加条件,而资金的使用范围、自由度、利息、以及使用期限,会极大地制约操盘手的动作;”
“所以……我很好奇,这些资金的来源、性质,以及附加条件。”
众人一听,先是惊讶两人略有些针锋相对的态度,旋即心里打了个突突。
是啊,这些资金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不知道;
需要支付多少的利息,不知道;
有哪些附加条件,不知道;
这些资金的使用期限,更不知道。
尼玛的,要是这些资金的来源具有不可明说的敏感性,那这乐子就整大了!
就算资金来源没有敏感性,但只能借用个一年半载的,同样能让你欲死欲仙!
看着杨默把本可以避开不谈的话题挑开,张文顺眼神有些复杂:“关于这些资金的来源,其实大家不用,这预计的三个亿,是贵州池天化工腾挪出来的部分资金……因为一些原因,池天化工暂且用不到这些资金,也不方便把这些资金继续留在公司账上;”
“所以我托关系跟他们的负责人商量了一下,对方表示愿意将这笔资金腾挪给我们,于两年之后归还……利息嘛,按照银行利息一半给就成。”
池天化工?
就是贵州那个1978建设完成,仅仅用了十年,在去年,也就是1988年就成为了国家二级企业的大型化肥厂?
听到这个与西南钻探公司渊源颇深的大型化肥厂,众人微微松了一口气。
贵州其实是个矿产大省,不管是煤矿还是磷矿、硫矿,产量都不容小觑;因此在70年代的时候,即便国家外汇极度匮乏,但为了帮扶贵州的经济,也为了发挥贵州的矿产优势,以依然将咬着牙引进的成套大型化肥生产设备分给了贵州一部分,于是便有了池天化工,并且顺利成为当时的十三家大型化肥生产厂之一。
化肥嘛,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国内最紧俏的物资之一,因此池天化工的效益自然是杠杠的,甚至还有足够的能力在筹建瓮蝠集团的时候帮扶一把……1990年开工建设的翁福集团可是八五/九五期间五大磷肥基地之一。
事实上,哪怕是池天化工和瓮蝠集团后来成立的天蝠化工,在国内的化工领域也是响当当的存在,池天化工这家此时仅仅只是国家二级单位的企业效益和实力可见一斑。
至于说为什么池天化工愿意把这么多钱腾挪给钻探公司,其实也不难理解:
一来,池天化工虽然跟钻探一公司没什么直接的渊源,但跟西南钻探总公司的渊源却是不浅……准确的说,是跟钻探三公司渊源不浅。毕竟天然气可是制造化肥,尤其是尿素的重要原料,而钻探三公司则是西南地区最主要的天然气供应单位之一。
二来嘛,前面说过,不管你愿不愿意,企业账上是存不住钱的,偏偏今年开春后才打算开工建设的翁福集团,现在还在为包括地皮在内的一系列事情扯皮,眼见着这个庞大的磷肥基地不可能三五年建好,甚至有可能今年都未必能顺利开工,为了以防“意外”,池天化工自然要把部分资金“另寻出处”。
只不过,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就算化肥厂再赚钱,一家二级单位而已,一年的销售额能达到3个亿就已经不错了,哪里可能会有那么多富裕的钱来腾挪出处?
张文顺说的这三个亿里面,肯定远远不止池天化工的钱。
但是公司目前面临的情况危机,有些事情只要不说破,装聋作哑就好,反正他们只要一口咬定自己只知道这笔钱是池天化工腾挪过来,就算后面出了问题,上面也问责不到他们头上……再说了,以张文顺的老奸巨猾,既然敢把这三个亿拿出来,那基本上就不太可能会被人轻易拿住手尾。
见到众人识趣地没再追问这些钱的来历,就连杨默也很自觉地闭上了嘴,张文顺满意地笑了笑,脸色却严肃了起来:“虽然这些资金来路没什么问题,对方要的利息也很低,但是……对方在使用途径上,却是有一定条件的!”
来了!
众人轻轻吸了一口气,屏气凝息起来,他们就知道,在当下这个经济寒冬期的时景里,如此大方的腾挪出三个亿的资金给他们用,利息还这么低,不可能没有其它要求!
轻轻地用拇指擦了擦手心里的汗,唐副总目光紧紧盯着张文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今天的死胖子远比十几年前那个动辄喷他一脸口水的张文顺来的可怕。
有些出乎预料地,半途中以救世主姿态杀出来的张文顺在甩出了一个足以砸晕所有人的资金额度后,并没有露出那种高人一等的傲然,谈及附加条件的时候,表情却愈加严肃了起来;
严肃到……
仿佛有些紧张的程度。
深深地看了始终波澜不惊的杨默一眼,张文顺深深吸了一口气:“对方的附加条件,不,应该腾挪这笔资金的先决条件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