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罐中升腾出白云,将林裴二人包裹在内,继而姜行痴迈步走入白云。白云缓缓飘向空中,向西南而去。
姜小白仰头目送,久久不语。
白云遁速并不快,与寻常筑基相当。只是隐秘非常,一般人发觉不了。路遇几个门派家族,巡查的子弟竟毫无所觉。
过了五六天,已离开桥山地界。继续向西南,行了十日余,便见茫茫黄沙。
千壑沙地纵横三千里,其间炎热,兼有狂风,黄沙遮蔽天地,灵气稀薄,少有生灵。
白云落到地上,三人现出身形。前方是黄沙之地,身后却是绿野深深。
“人言此地昔日也是高山流水,生机盎然。七千年大能斗法,高山削平,深谷上升。水气尽数蒸腾殆尽,生灵化为尘沙,自此成千壑沙地。”
姜行痴负手看着前方,道:“又言沙地之中有深渊,乃是埋葬无相前辈之处。只是少有人见识过,更无人亲探。”
林白闭目,心中无有吉凶之感。脖子里挂的石牌却微微有些暖热。
“转轮小友,”姜行痴指了指前方,道:“你看,高如无相前辈,终究也是棋子,落得身死道消。我辈于这遗蜕之上,啃噬血肉,盼能做一做棋手。细细想来,着实可笑。”
“前辈太过悲观了。”林白笑着开口,“我等只需一步步往前,终有与无相前辈平视之时,继而或令这沙地能生出朵。”
姜行痴微微点头,也不多言。
三人略作修整,便迈步往前。
姜行痴似是常来此地,他在前带路,熟悉的很。裴宁在中,林白殿后。
此处风势怪异得很,并非只朝某个方向吹,而是以某个中心为旋。
且越往里风越大。裴宁筑基前便来过,已见识了其中艰难。如今筑基已成,倒是轻松不少。
林白更是修淬体之法,风沙拂面倒也觉寻常。
三人虽未御空,却也极快。不多时便风沙愈盛,数丈内不辨身形。
沿途生灵极少,也只一些荆棘草和沙滚草。
待到入夜,风势便稍稍小了些,隐隐能见星月光辉。毒蝎沙蛇也出没其中,都是寻常之物,倒也不必担心。
如此行了三天,风沙愈大。三人也未修息半刻,更未遇到险情。
深入沙地已两百余里,无有人烟。
姜行痴停住脚步,望向前方。
只见前方有沙坑,百丈方圆,深有十数丈。中有一枯干老树,落有三只沙鸟。
裴宁已认了出来,这是先前筑基之地。
只是已过了数年,却还未被风沙遮掩,属实神异。
林白与裴宁并肩,知她忆起旧事,便握住她的手,示意万事有我。
姜行痴看着那颗枯树,久久不语,也不知对前路迷茫,还是伤感于姜火等人之死。
过了许久,姜行痴下了沙坑,迈步来到枯树前。
沙鸟见有人前来,便盘旋飞起,口中嘎嘎有声,似是在震慑来者。
姜行痴也不去管,只来到枯树下,伸手触摸。
林白脖子里挂的那石牌温热更显,隐隐之间好似跟这枯木有了某种关联。
先前在无相旧居时,曾见那参天大树,悬挂星辰,远看高大无比,近看却不显声势。
两棵树一凝固与时间长河之上,只翠绿一团,好似入了画纸。一枯干老朽,屹立在沙地之上。
两者大不相同,唯一的相似之处,便是二者皆已屹立了不知多少年月,见证了多少光阴之变。
林白与裴宁看了一会儿,便也落下沙坑,走到枯树前。
来到近前,才发觉这枯树竟然抽出些许绿芽。沙地之中少见绿色,这枯木竟然逢春,着实奇异。
林白与裴宁对视一眼,便闭上双目。
来到石盘之上,并无异状。顾大娘的狗链仍在,秀秀亦是担心,星河隐现。
无有吉凶之兆,好似一切如常。
睁开眼,林白看向姜行痴。
姜行痴往四周环视一眼,道:“岳兄,若再不现身,我便先行一步了。”
话音落下,便见远处有人御空而来,身后竟还跟着三人。
岳丰树落到不远处,他着黄色道袍,饶有兴趣的看了眼林白。
有一老者落到姜行痴身边,其人着暗红袍子,乃是姜家金丹姜饮冰。
另有一年轻人,站在岳丰树身后,却也是熟人,正是何问药。
更让林裴惊奇的是,还有一女修。
那女修眉间点红,面上无悲无喜,着玄色道袍,乃是云霞宗八卦山之主曲成甲。
林白与裴宁对视一眼,只觉头疼。
此行有个岳丰树就够忙活的了,没曾想还有个曲成甲!
不是说曲成甲出外远游了么?怎跟岳丰树勾搭到了一块儿?
林白与裴宁错开几步,也不出声,只是看着何问药。
何问药许是察觉到林白在看他,他便做出一副不熟的样子,又见林白盯个不停,便别过头,一副嫌弃模样。
做徒弟难,做岳掌门的徒弟更难。
林白收回目光,去看曲成甲。
曲成甲怀抱拂尘,并不看林白。
“岳兄,先前已说好了,怎又带了生人?”姜行痴皱眉问。
“曲师妹通命理之道,识阴阳之变,有她助阵,你我更能省些气力。”岳丰树背着手,很是淡然,“能请来曲师妹,我也是了好些力气的。不比你,带了两个筑基,还要操心分神援救。”
“岳兄,我是得向老祖之命才跟你说了此事。”姜行痴面色难看。
“姜师兄,你与姚万山来探此地时,我又不是没来,怎这般见外了?”曲成甲出声。
“彼时事情已了。”姜行痴道。
曲成甲不语。
“别急,还有帮手。”岳丰树话音一落,天上盘旋的三头沙鸟便被一道剑光斩去,两个人影落了下来。
乃是天池派掌门刘天河,还有散修秦忍松。
林白与裴宁对视一眼,皆是无语。一个岳丰树,一个秦忍松,两个歪脖子树真是又混到一块儿了!
姜行痴更是皱眉,面色难看的紧,“岳丰树,我是得向老祖之命才跟你通告此事。向老祖做中,你今日才能来此,怎你欲要反客为主,躲我入门之法么?”
“非也。”岳丰树微微摇头,很是诚恳道:“我只是想多几个帮手罢了。”他指了指曲成甲和刘天河,笑着道:“姜兄,多一人便多一分力。你是发掘此处之人,若有所得,必为你先。”他说着话,又朝桥山派方向行礼,道:“老祖做中。”
姜行痴沉默良久,竟缓缓点头。
林白看着姜行痴的背影,心说既然岳丰树等人都早早来了,怎你还拖了这么久?难不成是在等我这个小小筑基?还是说,你早就知道,已做了别的安排?
反正搞不懂,林白心中无有吉凶,便决定静观其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