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东西拿上来吧”
满大壮闻言,脸上亦是神色凝重,起身对着何腾蛟拱手行了一礼,便向着堂外走去
满大壮匆匆走出堂外,过得片刻,便捧着一个半个手臂高的木盒走回堂中,众人的目光也是立时落在了那个方形木盒之上
何腾蛟扫了场中众将一眼,却也没有拖延,直接便将那木盒打开,木盒之中,一颗惨白的头颅显露出来
王进才等人看着桌案上那经过硝制的灰白人头,愣了片刻,而后所有人却皆是惊立而起,看着桌上的头颅,脸上神色震骇,那桌上的头颅不是曹志建却又还能是谁
曹志建不久前才领着大军拔营而去,而现在这才过了几日,竟就已经被杀,连首级都被人砍下送了回来
“曹志建领军西逃,无视朝廷戒令,擅自闯入永州府,湘南巡抚依朝廷法令,领军击杀乱军,斩杀曹志建,这颗头颅便是今晨刚刚从永州送来的”
王进才等人盯着桌案上的灰白人头,许久没有回过神来,数月前刘湘客前往长沙通报清军动向时,亦是警告过众人不许撤入永州
但湖广诸镇谁也没有当回事,他们却怎么也没想到,朝廷竟真敢,也真能斩杀掉撤入永州的湖广之军
堂中众将各自落座,只是此时场中气氛却是骤然凝重起来,场中沉默许久,王进才却是忽然沉声开口
“曹志建弃城失地,更是不听督府调令,擅自带兵闯入永州,自是死有余辜”“但咱们和这逆贼可不同,曹志建这贼子擅自撤离衡山,致使衡州无险可守,这才令我等只能弃守衡州”
“此时我等撤往永州,乃是为了保留可用之军,与朝中大军合兵,共同抵御鞑子”
“鞑子大举南侵,咱们此时撤离乃是为了替朝廷守土,我就不信咱们数万大军到了永州城下,朝廷真敢对咱们动手”
郝永忠等人闻言,心中也是暗暗点头,天大地大,难道还能大得过鞑子不成
孔有德等清军尾随而来,随时可能攻入永州桂省,他们就不信在这种时候,朝廷还敢对他们动手
何腾蛟看了一眼场中众将,却是摇了摇头,忽然轻声说道
“你等可知这衡州是什么地方”
何腾蛟说完,也不等下方众人回应,便又继续开口
“监国殿下即位以前乃是桂王,你等可知桂王府封藩何处”
“不用想了,桂王府封藩之地便是衡州”
何腾蛟轻笑一声,开口说道
“衡州乃是监国殿下潜邸之地,丢了衡州,便是丢了朝廷的龙兴之地,你等觉得我何腾蛟这颗人头,能否替你们挡住这丢失龙兴祖地的罪责”
下方郝永忠等人闻言,脸上皆是神色骤变,他们先前却是从没注意到,这衡州竟是桂监国曾经的封地
衡州既是桂监国潜邸之地,那对朝廷而言,此时丢失衡州的罪责,恐怕比丢失长沙还要大
他们亦是流寇出身,崇祯朝时他们烧了凤阳皇陵,当时明廷死了多少总督巡抚总兵
这衡州对粤省朝廷的意义,就好比当时的凤阳皇陵,朝廷若是不追究,那他们弃守衡州也不过是形势所迫迫不得已,而若是朝廷追究,那就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以朝廷此时对他们的态度,朝廷事后会如何处置他们,根本就不用去想
大堂之中,无论是章旷等督府文臣,还是郝永忠王进才等军将,所有人皆是神色沉默,场中一片寂静,过得许久,何腾蛟却又是轻声开口
“衡州乃是朝廷为我等备下的死地,若能守住衡州,我等便还有生路,若是衡州失守,老夫也同样要被问罪处斩”
“老夫已决意死守衡州,你等可愿随老夫守城”
下方众将闻言,却是一片沉默,没有任何回应,过得许久,下方的胡一青忽然开口,沉声说道
“末将等人仓皇溃入湖广,危困之际幸得总督接纳,这才得以安身湖广”
“末将愿随总督守城,只是末将军中部曲皆是末将乡人,家乡父老将子弟托于在下,末将却是需为他们负责”
“若到事不可为之际,末将需带着他们离去,不能让他们凭白送死”
何腾蛟闻言,脸上亦是神色平静,开口说道
“胡将军乃是为援赣而来,本便不归湖广,老夫当日若是知道今日会是如此境况,必不会阻拦你等还乡,老夫当日强行将你招入麾下,此时看来却是害了你等”
“滇营入老夫麾下不过三月,湖广之事与你等本就无关,老夫稍后会销去你等编入湖广的记录,并写明你等情状,真到城破之时,你等可自行离去”
胡一青闻言,脸上也是神色一松,对着上方的何腾蛟躬身行礼
而王进才等人听得何腾蛟所言,眼中也是一亮,但没等他们出声,何腾蛟便已经冷声开口
“胡将军乃是滇省客兵,他能走,但老夫与诸位却不能走”
“我等湖广诸臣坐食湘省数载,湖广财赋皆为我等耗用,湘省百姓亦是倾力供养,此时鞑子南侵,屠戮湘省,我等这些坐食湘省膏血之人,此时又有何面目敢弃湘省而去”
“衡州乃国疆所在,城在人在,城失人亡,老夫此次绝不会再退一步,你等要留要走都由你等自择,老夫也管不住你等,但老夫此次决不会走”
“老夫镇守湖广数年,上不可为国守疆,下不能抚恤黎庶,湘省之中军镇林立,乱兵肆虐,百姓日夜盘剥遭难,老夫愧对先帝大恩,愧对湘省万民,自该身死湘省,以谢天下”
“封疆之臣死封疆,亦是死得其所,合该如此,合该如此”
何腾蛟说完,也不管下方神色愕然的众人,竟直接起身向着堂外走去
何腾蛟走后,章旷吴晋锡等都督文臣也是沉默起身,跟在何腾蛟身后走出大堂,而满大壮胡一青两人也同样起身,跟随着督府众臣离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