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储立刻答道,“是臣等见识浅薄,今日才知道宪宗皇帝思虑久远,西厂合该复立。”
朱厚照闻言,也怕夜长梦多,立刻下旨复立西厂。
由此,三河驿之变后的第一个赢家出现了。
西厂重新设立,在场的谷大用,白捡了一个西厂厂督。
裴元听完陈头铁打听来的那些情报,感觉事情的发展,就连自己这个幕后黑手,都有些把握不住了。
别的不说,西厂这个本该彻底退出历史舞台机构,重新出现在大明的政治版图中,就已经极大的改变了历史。西厂撤而复立,基本上要重新再起炉灶,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参与到对三河驿事件的调查中。
紧急出动调查的仍旧是锦衣卫、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也派了个监察御史,前去督办。
去的人级别都不高,锦衣卫是个百户,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也都是七品。
明朝的“三法司”是由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组成。
原本大理寺源自廷尉,是这三者中最早的刑法机构。后来随着刑部和都察院分权,大理寺反倒成了最弱势的部门。
这会儿,刑部主要负责审判,都察院负责监督,大理寺负责喊“666”就行了。
去了之后,众人简单看了看现场,就表示整件事,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定性也很准确,一切以三河县令的判断为准。
三河县令本来只是程序性的拿出一个看法,具体该怎么查,后续自然有人接手。
结果没想到,他的结论竟然得到了这么多大机构的力挺,一时间压力巨大,就有些慌。
裴千户考虑着,这件事牵扯到邪教,按照道理自己也该动一动的。
正琢磨该让陈头铁还是岑猛过去查一查,结果就听到刑部官员前来问话。
裴元这才很自觉的想起,他也是此案的重大嫌疑人之一。
毕竟他曾经两次在大慈恩寺前殴打梁次摅,还曾经冲进过梁家,把梁次摅从梁家揪出来。
而且根据大慈恩寺对峙的场面来看,裴元也是能掏出相当规模武力的人。
来向裴元问话的,乃是一个刑部的郎中,叫做留志淑。
他很客气的和裴元相见,然后询问裴元和梁家的过节。
裴元对此答道,“因为不忿梁次摅滥杀百姓,又在大慈恩寺外寻衅滋事,所以才给他一个教训。之后大学士梁储当朝欺君,本千户才去揪出梁次摅,让天子明白真相。”
留志淑无奈。
这就没法问了。
梁储和张容当时合伙蒙骗天子的事情,是大家很默契的压了下去的。
他一个正五品刑部郎中,哪里掺和得了这样的事情。
留志淑只能跳过这些疑点,继续询问道,“那三河驿梁次摅被杀一事,你可知情?”
裴元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知情。本千户身为镇邪千户所副职,专司淮河以北事务,现在正要派人去调查此事。”
留志淑有些无语,我踏马就是来调查你的,你还去调查别人。
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问道,“不知道发生命案的时候,裴千户身在何处,手下的兵丁可曾离城?”
裴元答道,“我这几日一直在处理各处的公务。偶有两次外出,一次是去了大慈恩寺,盘查寺中的事务。一次是去了左都督萧韺的府上。”
裴元顺带解释了一句,“上次梁储欺君,就是萧韺透露给我的,所以我才来得及将那梁次摅抓出来。后来天子问询时,我直言不讳,说出了此事。”
“萧都督虽然深明大义,并不计较此事,也如实向天子承认了错误,但是也不免生出芥蒂。”
“所以我是去向萧都督认错的,这件事有多人可以作证,萧都督也不讳言。”
“至于我麾下的士卒,都在各自防区未动,诸多砧基道人也在各寺院驻守,这些都可以查证。”
留志淑又问了裴元日期,和有人能作证的这两个时间点,基本上就排除了裴元的嫌疑。
总不能裴元白天在大慈恩寺盘查完,然后连夜追杀梁次摅,又不眠不休的赶回城,去职之责,不知道这桩案子,如今已经查到什么进度了。”
裴元已经排除了嫌疑,留志淑自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便道,“现在正在排查和梁次摅有仇怨的,以及周边的卫所。”
裴元目光微动,笑问道,“不知道可有什么成果?”
留志淑摇头,“和梁次摅有仇怨的,大多是些举子书生。至于周边卫所……”
留志淑压低声音道,“我们私下的共识是,可能性不大。”
“三河驿有二三百人,其中还有上百的士兵,最后却一个活口都没跑出去。除非大规模出动,否则卫所那帮草包,干不了这么漂亮的活儿。”
裴元听得连连点头,一脸诚恳的询问道,“这该如何是好?”
留志淑的性格显然也是那种跳脱的,于是和裴元来了点中层官员之间的私下键政。
“真要说最有可能的,应该是宣府和延庆那边,这两处都有精兵,做成此事不难。”
裴元默算了一下这两处的距离,说道,“恐怕从这两处动兵,时间上来不及吧。”
留志淑欲言又止,终究忍下。
裴元装作心痒难耐的样子,连忙从袖中摸银子,塞给留志淑。
只是他动作生疏,留志淑接的也有些生硬。
留志淑有些想推拒,又拒绝不了白银的可爱,慌乱的将银子塞入袖中,一时不知道怎么接刚才的话,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裴元印象中,这个刑部主事很快就做了杭州知府,自然刻意结交。
当即主动垫话,“裴某是个粗人,没什么见识,就当请兄弟喝酒了。”
留志淑心道,那可是我小半年的薪俸了。
他当即不再藏私,低声暗示道,“若是宣府或者延庆的兵先动,然后梁次摅再充军呢?”
“嗯?”裴元有些不了解这些办案人员的脑回路,诚恳求教道,“还望留兄细讲。”
留志淑话说开了,又被银子勾起了谈兴,便道,“你品,你细品。”
裴元大致琢磨了下,试探着问道,“莫非是内外勾结?”
留志淑加重语调又重复了一遍,“内、外,勾结。”
内,自然是内阁。外,自然是边军。
“原来如此啊!”裴元摸着下巴,一边点头,一边调整着自己的计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