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轻轻的一个拥抱,是他一生中和她最近的距离。
他以为他可以尽快的追上她的步伐,可每当他站在一个高度,她却更早的创造了新的辉煌。
再也没有这样近的时候,近到让他产生一种错觉,让他以为,只要努力,总还有希望。
秋风瑟瑟,环着肩膀站在寒风中的女孩对着手掌吹了一口气,白皙的面容被稀薄的阳光镀了浅浅一层金,即便是穿着朴素又带着补丁的旧衣服,眉眼之间的清新灵动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
“菲菲姐?”一转身就看见神色探寻盯着她看的邓菲菲,徐伊人开口笑着招呼了一声。
《鲜血染红的旗帜》要赶在寒假登陆华夏台黄金频道,眼下拍摄已经过去了近三个月,眼看着已经到了收工阶段。
邓菲菲所饰演的武藤杏昨天已经被“梁辉”一枪击毙,今天也无非是来处理一些后续事宜。
合作这么些天,虽然两个人的戏份基本上没什么交集,私底下关系却也是不错,最起码要比她和唐韵之间融洽许多。
眼见着她笑着回头,沉浸在思绪里的邓菲菲回过神来,走过来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微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亲切道:“快杀青了吧。这几天天气凉,最好给衣服里面多套一层,可以保暖。”
“是啊。一会炸弹一来,我就可以光荣牺牲了。”耸耸肩膀露出一个有些俏皮的笑容,女孩清亮澄澈的一双眸子光华潋滟,水汪汪十分动人,是她多少年不曾见过的。
娱乐圈这样的大染缸,教会一个人成长有时候只需几天时间。
虽说和她相比还算新人,可进入娱乐圈半年,眼前这女孩经历的事情却是比一般刚进圈子的新人多的多。
这样清澈澄净的一双眸子,就好像一泉清流,可以洗涤所有的阴沉和黑暗,也难怪所有人对她的第一印象都是非常好。
邵正泽,是因为这样一份干净和纯粹,才喜欢她的么?
目光定定的落在女孩似乎不染尘埃的柔软笑容上,正要再说话,唐韵强硬的声音却是骤然传来。
“不行。我不同意。”不可思议的看了白祈安一眼,似乎听见什么天方夜谭一般挑了挑眉,目光再落到边上的汤韫身上,唐韵语气生硬道:“按照剧本设定,白露的戏份在一会投下炸弹的那一幕就可以结束了,怎么可以平白无故增添戏份?”
“怎么是平白无故?”不太乐意的看了她一眼,汤韫也是丝毫不退让的坚持己见:“伊人在这部戏里表现一直加分,不过是多加一幕戏而已。而且祈安说的不错,这样的一幕戏加上去,也能和开始呼应一下……”
“我觉得不合理。”没好气的说了一句,唐韵的语气依旧是十分强硬。
邓菲菲和徐伊人一道走了过来,眼看着他们几人气愤僵持,女孩有些疑惑的笑了笑:“刚才听见汤导说起我的名字,是一会的戏份有什么问题吗?”
“来来来,正想给你说,为了让白露这个人物形象更立体,我们决定给你在轰炸过后再添上一幕戏。”话音落地,对边上唐韵铁青的脸色视而不见,汤韫已经是一脸认真地讲解道:“一会轰炸过后,梁辉会带人赶过来。你剩下最后一口气,气若游丝的喊他‘梁大哥’,记住眼神要悲戚一点,明白了吗?”
“这……”有些不自在的将掉落在脸颊边上的一撮头发往耳后拢了拢,目光看向边上坐着的徐茜和白祈安,又对上郑秋鼓励的视线,了然的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眼看着几人明显全都赞同的样子,唐韵心里更是一阵气急败坏。
从一开始拍戏徐伊人在她手下抢镜,两人就一直在暗地里较量。可让人气愤的是她从来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更让她觉得憋闷的还是郑秋对这丫头一心一意的维护,几乎每次两人在镜头里较量的时候,他总是毫无理由的偏帮。
这样回想一下,许多戏份中三人的情感就变得十分微妙。
安平的形象过于强势,而白露却是恰到好处的乐观和柔和,在和梁辉的对手戏中,她的感情有点过于锋芒外露,可原本中规中矩的白露一角却是因为徐伊人和郑秋相当融洽的合作,让一众导演都是啧啧称赞。
就好像,剧中的安平一心一意的喜欢着梁辉,梁辉却将越来越多的目光留给了他从城里一路带到战场上的白露。
女一号的光辉被一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分去一些,这样的感觉让一向强势的她回想起来自然是分外的怄气。
尤其是,刚开始顾着和徐伊人在镜头下较劲,她并没有将这些微妙的情感悸动放在心上,后来再顾及到已经是明显晚了。
站在边上一脸郁闷的看着他们拍完一幕戏,随着汤韫一声喊,到了白露死亡的这一刻。
满目疮痍的村镇里,尸横遍野,血流满地。
刚刚经过了新一轮的轰炸,地上被炸飞的断胳膊断腿还涔涔的流着血,侥幸活下来的伤病互相搀扶着再一次爬起来。
断壁残垣、哀泣连连,画面里急匆匆跑来的一堆人同样是灰头土脸,衣服上布满了脏污的血迹。
“阿庆……”一个胳膊还流着血的男人大惊失色的朝着边上一身血污的一个男人跑了过去。
队伍最前面的梁辉双眼猩红,一眨也不眨,如同呆滞一般的看向前面依旧是硝烟弥漫的场地。
敌机从头顶飞过的那一刻,他心里就生出不妙的预感。
在战地医院方向一声“轰”的声音传来之时,他双眼通红的杀出一条血路,和几个战友穿越了枪林弹雨,才狼狈赶到。
“白露!”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饱含悲怆,一向坚强如铁的汉子已经是发疯一般的跑了过去,将地面上那个一身血污的女子扶起在怀里。
被弹片划破了腹部,白露捂着伤口的一只手已经是全部被鲜血染红,并且,那样鲜艳的可怖的红色还是涔涔的往外流着,止也止不住。
镜头下,她瘦小的身子因为疼痛而颤抖痉挛着,虚弱苍白的一张脸汗水满布,连嘴唇都是痛的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白露!”男人急切的又唤了一声,抬手就要将她抱起来,一边焦急的安慰道:“别怕,你不会有事的。我这就抱你过去找医生。”
“梁大哥。”奄奄一息的女孩伸出鲜血染红的一只手抓上了他的胳膊,唇角露出个虚弱的笑容,眼神已经是渐渐涣散,“不用的,我快要死了。”
“不会的。瞎说什么!”男人声音哽咽着粗吼一声,却是神色悲伤的停在原地保持着搂着她的手势,眼看着她的鲜血将地面染红一片,素来坚毅的面容都是止不住的悲痛外露。
伸手过去按住她鲜血涌动的伤口,白露已经是手指颤抖的要摸上他的脸颊,一脸神往道:“梁大哥,我想爷爷了。马上就要去见他,好高兴。可是我,我……”
白露哀伤的神色带着些眷恋,话音未落,一只手重重的砸落向地面。
“白露!”男人哀嚎的嘶喊似乎可以席卷一切,边上的工作人员都是有些动容的抹了抹眼泪。
汤韫大喊一声“好”,郑秋重重的吁了一口气,一只手揽着的女孩已经是突然睁开眼,冲着他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郑秋面上一愣,小人儿已经是飞快坐起身来,握着刚才砸落到地面的那只手,紧紧蹙眉道:“唔。好痛!”
“这会知道痛了。我以为那不是你的手呢?”被她急着吹手的动作逗得一乐,站起身来的郑秋有些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很多细节上,这丫头比他还要较真。这一部戏摸爬打滚的比较多,后面整天硝烟弥漫的,倒是也从来没听见她抱怨一句。
眼下这丫头杀青了,倒还是有些不舍得。
“谢谢大家这一段时间的照顾。”换了衣服稍微收拾了一下,神采奕奕的站在几位导演面前,女孩正儿八经的笑着鞠躬。
“时间过得这么快,还真是有些不舍得。”一向大嗓门的汤韫亲自递过来一个去晦气的红包,徐伊人笑嘻嘻的接过,已经是眨眨眼俏皮的打商量:“我也不舍得。要不然汤导再给我加上几幕戏,就写侥幸被救活,成为战地传奇怎么样?!”
“一天到晚净是异想天开!”没好气的将她歪着的脑袋拨弄了一下,郑秋哈哈笑道:“不过以后要是有角色了,汤导肯定第一时间能记起你这个鬼丫头来!”
“这一段时间也辛苦,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纵然年轻,也不要不拿身体当回事。”一向严肃的徐茜也是点点头温和的嘱咐。
同几人挥手告别,神色轻松地回了家,沙发上听到动静的小猫儿已经是飞快的窜到了她的脚边。
一个多月,小白露足足长胖了一圈,哪里还有她当初带回家时那样小小瘦瘦的可怜样。
将小猫放回地面,闻着自个身上似乎还是有些不太明显的味道,蹙着眉去浴室仔仔细细洗了个热水澡,才重新窝回了沙发上。
江北电视台在重播《逍遥剑》,画面里正是她和郑秋饰演的皇帝灯会相遇那一幕,目光盯着电视屏幕,却是渐渐神游九天了。
邵正泽一进门,就看到她歪靠在沙发上睡着的样子,蜷起的腿肚边卧着那只日益发福的猫。
将外套随手晾在一边,他已经是放缓了步伐,脚步轻轻的走了过去。
似乎是刚洗过澡,女孩柔软的长发披散着,淡淡的馨香沁人心脾,宽松的大睡衣上印着大嘴猴的图案,映衬着她嘟着嘴的睡颜越发的甜美可爱。
将那一只对着他喵喵叫的小肥猫揪起来扔到一边,整个人顺势坐到她边上,轻轻地拍了两下她的脸。
“阿泽……”徐伊人懵懵懂懂的睁开眼睛,清俊的面容映入眼帘,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困顿出声:“几点了?”
“八点。”说了时间,眼看着她哈欠连连,男人已经是有些心疼的蹙了眉,温声开口:“怎么累成这个样子?吃过晚饭了没有?”
“估计是这两天在土地里滚的次数太多了。”伸手圈上他精瘦的腰身,小人儿伏在他身前,声音倦倦道:“好困。”
眼看着她懒洋洋的样子,邵正泽好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又是忍不住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下午几点回来的?睡成这样,肯定连晚饭也没吃。”
“嗯。”软软糯糯的点点头,小人儿迷迷糊糊、却是笑的一脸狗腿:“你怎么知道吖,阿泽好聪明!”
“乖乖坐着,我去做饭。”被她小孩儿一样懵懂又乖巧的神色弄得心头一阵柔软,将她整个人重新放回到沙发里,他起身朝着厨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前一段时间不常住在这边,最近又是隔三差五过来,因而李婶也不过是白天过来打扫一下卫生,顺带喂喂猫。
从冰箱里拿出几样蔬菜放在水池里清洗,厨房门口小人儿一只手扒着墙壁,正是迷迷糊糊又痴缠不已的看着他。
从小独立,又有在外求学的经验,不到一会工夫熬了小白粥,做了两样清淡小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面休息了一个多月,这丫头最近颇有点拼命三郎的架势。原本长了些肉的脸颊又是瘦回到了原来的样子,每每回家也是困困顿顿,让他看了都是说不出的心疼。
“还要不要?”多半天没有吃东西,徐伊人也是有些饿,再加上原本就是他亲手做的,吃起来自然分外香甜,不到一会,一碗白粥熨帖下肚。
“不要了。”冲着温和询问的他摇了摇头,已经是站起来一脸讨好的笑道:“我去洗碗吧。你歇一会,看看电视也好。”
手脚麻利的将所有东西收拾完,小人儿又是笑眯眯的跪坐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给他按着肩。
“舒服吧?”眼看他虽说还是在沙发上坐的端正,眉眼间却是越发舒缓,徐伊人笑嘻嘻的探头过去问了一句。
“什么事,说吧?”淡淡的一句话含着些宠溺和无奈,伸手抓住她一只手,他已经是转头过去对上了她的眼睛。
“嘻嘻,其实也没什么事啦。”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