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的陨石灰,就像望川节那天夹在风里的纸灰,飘了好几年了,阴魂不散,飘着飘着也就习惯了。
夜市街的人群熙熙攘攘。烧烤的香气挑动着味蕾,让路过的人们食指大动,可他们中的大多数却是囊中羞涩,像模像样的询问了价格,最终却往往以“吃不了辣”、“海鲜过敏”、“烤的不地道”等理由推搪掉,对此,摊主们早已司空见惯。毕竟,现在早已不是曾经的那段黄金岁月了。
街角的路灯下,一个奶萌奶萌的小女孩,扎着两角辫儿,穿着一件明显是大人衣服改小的棉袄,大大咧咧的站在摊位前,卖力的吆喝着:“叔叔,要不要买根蜡烛,晓晓卖的蜡烛可亮了,有了光,就不怕黑了。”
林风被叫卖声吸引,停下脚步,俯身问道:“你叫晓晓啊,一个人看摊位,不怕遇见坏人?”
小女孩手做喇叭状,夸张的大喊:“这里有那么多人,哪有什么坏人啊,喂……你们是坏人吗?”
林风被逗乐了,当即买了一包,他掏出了钱包,翻找着里面的零钱
风靡一时的电子支付确实方便,但到了如今,钱还是揣在自己兜里更踏实,况且荷包里的一张纸质钞票,在视觉上,明显比电子余额数据显得更耐花。
林风付完钱,随口问道:“你爸爸呢?”
小女孩一边打着包,一边说着:“爸爸去交州出差了,幼儿园的小可可说,我爸爸会和他爸爸一样,再也回不来了,可我知道,爸爸一定会回来的。”
林风听完,心头一紧,交州啊,那里是战区,人命在那里,不值钱的。他扯开了话题:“那你妈妈呢?”
小女孩将蜡烛递了过来,随手一直:“喏,妈妈在那个巷子里上班,她不让我过去,说是下班后会来接我。”
林风转头望去,那条巷子很深,里面的灯光,照的路人满脸通红。林风抿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干脆选择了沉默,他付了钱,又给晓晓留下一大把糖果,便离开了。
额头已经开始冒起了虚汗,胃部已经在抽筋了,林风本就虚胖,饿着肚子赶了半天的路,已经是到了极限了。他寻了一处粉面摊子,往棚子里一钻,冲着老板喊道:“来一份土豆粉,加粉,微辣。”
不多时,热气腾腾的砂锅放在托盘上,端了上来,红艳艳的辣椒油,飘在酱色的汤汁上甚是好看,晶莹剔透的土豆粉掺和着绿油油的小青菜,看上去让人胃口大开。林风一边吹着气,一边龇牙咧嘴的吹着,却犹嫌不够辣,拿起桌上的辣椒油又倒了些。青州地处北方,这里的辣椒,始终是差了点意思。
林风正闷头吃着,却有人打着电话,坐在了他对面,那人冲着谁懂啊:“师傅,拼个桌哈。”然后继续打他的电话了。
林风眼睛上全是水雾,看不清那人长相,但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反而倒像是上京那片的。
“爸,你不用劝了,我已经打好主意了,我学了那么多东西,这辈子总得做点什么事业出来吧,我想留在青州当防卫军,如果这条路子走不通,大不了再换一条路呗。”
“还有,咱家收到官营避难所门票了吗?您最好是给领导反映反映,给调换个离家近的,万一以后真要用到了,早点进去,早点安全。”
“什么?还没收到?主任不是说这一批的名额里有咱们吗?打水漂了?说是临时调整了计划,把咱家挪到下一批了?好吧,下一批就下一批,反正一时半会也用不上,不差这点时间。”
那人啰里啰嗦了半天,终于是把电话打完了,他抬头看了林风一眼,说道:“我见过您,在今天下午的会议上,我是那个夏为集团的技术员,叫做沈炼,您还有印象吗?”
林风擦了擦眼睛,仔细一看,确实是那个技术员,他以为这人要和他谈业务的事,便道:“我已经从公司离职了,采购的事,你找我也没用。”
那技术员道:“我也离职了,我只是见你面熟,便打了个招呼。”
林风点点头,下意识问道:“刚才听你说要去参加防卫军,是在哪个集训营?”
技术员说:“青西集训营,就在南边的西昌郡。”
林风记得自己的征兵函上,落款也是青西集训营,看来这一批的应征者数量可够多的,随随便便就能遇上一个。林风告别了这个技术员,又打包了一份粉面,便继续去找洪萌了,他得抓点紧了,万一磨蹭到宵禁,被武卒盘问起来可就不好了。
又继续前行,远远的看见一尊硕大的雕像,灯火通明,雕像下面便是城西广场了,洪萌便在这里住。广场一侧的草地上,搭了三个乱起八遭的帐篷,一个是他家的卧室,一个是他家的储藏室,另一个是他家的卫生间。
洪萌这会没在家,林风找了一圈,在那雕像的脚下看到了一个臭乞丐。他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满是窟窿,叼着根干草,咧开双腿坐在地上,看着面前一群大妈跳着广场舞,精神状态倒是不错。
这个臭乞丐,便是洪萌了。洪萌打小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他精力充沛,阳光帅气,博闻强识,学习成绩好,运气更像是开了挂一样,毕业后不过用了几年的时间,就做到了外企高管,然后自主创业,竟然小有所成,成为唐城商业圈子里最有名的后起之秀,然后娶了个扶余女人,生了个水灵灵的女儿,在省城置办了家业。
事业有成后,他并没有为富不仁,而是努力帮助着身边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每月都会拿出一大笔费用,接济那些孤寡老人以及孤儿院。他做人有底线,对每一个员工都很好,不仅近乎固执的遵守着劳工法,逢年过节还给他们发放福利补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