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举着锡杖,对着数千百姓振臂而呼,百姓发出震耳发聩的欢呼,让他脸上洋溢着满足,这就是他的所得。
他享受这种所得,并想获取更多;他太过贪着,让皇帝感到有所失,最终把自己送入了大牢。
这就是元同的悲喜人生,为求自己的心安,而致他人有得失,人祸必然会落到他头上。
随师父修习十余载,练就一个好心境,师父让他跟随自己的内心,父母让他保全自己的性命,二者缠绕在一起,元同的悲喜就绝不会止步于此。
这世间是否有超脱得失悲喜之人呢?有,神仙和圣人。
神仙自不必说,他们怎么说便怎么是。神仙是众人创造的,是众人心目中最理想的自己,当然要超脱得失悲喜了。
圣人之所以为圣人,不仅因为他们讲得好,做得也确是恰到好处。对于得失,他们做到了不惊、不恐、不畏、无挂碍、无无明,心中自然不生喜怒哀乐。
圣人们清楚,世人再如何绞尽脑汁,也做不到喜怒哀乐之不发。
所以他们退而求其次,如此教化世人:汝等无需憋着,有喜怒,发便是,若能做到发而皆中节,也算是修为到了!
由于发而无度,墨今晨父女默默品尝着苦果,风餐露宿于荒草丛中,不知不觉过了三日。
墨瞳像个持家主妇,尽其所能操持着父亲的饮食起居。她每日乔装混入街巷,买些吃食和药物,没有被人发现,实属幸运。
虽然她很用心,却总是感到力不从心,自己确实做得不好。很多事情,看别人操持很容易,而自己动手时才发现,那真的很难。
在山上,墨瞳眼见元同随便采一些草叶,放在嘴里嚼一嚼就是草药;而她看到的却是满地绿肥红瘦,哪个都像草药,哪个又都不像,让她却无所适从。
她看元同给自己处理伤口,换药、包扎一气呵成;她也有样学样,却总是不得要领,疼得父亲龇牙咧嘴。
几日过去了,她发现父亲的伤口不仅没有愈合,却在慢慢变黑,不知是自己处理不当,还是买来的药有问题,这让她愈发不安。
她不禁重新审视自己,觉得自己不是个好女儿,是自己连累了父亲,害得父亲受了伤。
她觉得自己的品性有问题,太过任性,太过感情用事,做事还冲动,终酿成大祸。
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无是处,刺杀的活没干好不说,就连简单的小事都做不好,还能指望自己做些什么。
她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对自己失望至极,她觉得自己就是个祸害,对不起天,对不起地,对不起父亲,对不住任何人。
墨瞳的自我否定可谓痛彻心扉,这正是她步入世间的必经之路,让她在不断的妄自菲薄中成长。
可惜,墨瞳的自我反省太过深刻,以至于钻进了牛角尖,让她一点点步入绝望。
这绝望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有多少人在绝望中放弃了一切,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墨瞳也准备如法炮制,她在草丛中游荡,正在思考一个终极问题,该如何体面地结果自己。
突然,天际飞来一个令她朝思暮想的声音—“贤—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