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一梦,二楼单间,雅舍。
“雅舍”是一醉一梦最好的房间,此处的窗台视野最好,也最容易隐藏自己。
房间很贵,但是在清欢每次来的时候算得上是她的专属。
此时雅舍里对坐着清欢和重耳。
狐偃静站在重耳身后。
门口守着魏武子和介之推。
清欢少有的一次什么歌舞也没点,服侍的丫鬟也没带,只与重耳坐着对弈。
“宋军就快到临淄了。”这是小灵通狐偃告诉他的。重耳边说着,一边下了手中的黑子。
“想来老祖宗也接到了消息。”清欢对此并不意外,太子昭只要不是个废物,在老祖宗的保护下,带回大军并不困难。
只是刚好卡在今天老祖宗到宫门骂人的时候,不知是巧合还是老祖宗有意为之呢。
清欢将白子落下。
重耳知道清欢对这些事情了解得并不比自己少,在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他也觉得清欢小姐实在是个妙人,两人坦诚之后便将未来和利益绑在了一起,对对方也没有什么隐藏。
他看着棋盘,落子。同时问道:“高相会怎么做?”
清欢有些苦恼,此局自己略有败势,“宋军是外国的军队,无论如何想要进入临淄都不合理,作为齐国的上卿,老祖宗明面上是需要守城的。”
“但是这段时间以来,不管是我们高家,还是国氏管氏鲍氏,都为了等待太子,也为了暂时保住自家势力,保持了中立状态。”
“如今王宫内部乱成这样,虽然他们几个似乎没有分出个什么胜负,但是也算无亏为国公,那么老祖宗就只能与国公一起联军,共同对抗太子带回的宋军。”
重耳稍微有点意外,想当初晋国老爹刚走,荀息立的奚齐为君,那位幼主手中没有兵权,这也是导致他连名号都不曾留存于世的原因吧。
清欢迟迟未落子,重耳并不急,“可是无亏心里应该也知道高相是不服他的。”
“以无亏那脑子,这会儿已经顾不得老祖宗服不服了,只要面上愿意跟他站在一块儿就行。”清欢回答重耳,纠结半天,还是将白子落下。
“但是事情恰恰是慌乱之中考验人的分析判断,一着不慎,便是全盘皆输。”重耳将黑子布于棋盘。
白子被围,清欢输。
清欢将手里白子扔回了棋盅,对输局也不在意,笑道,“全盘皆输,夫君说的是无亏,还是我啊?”
重耳也笑,“你将所有都押给我了,我又怎么舍得让你输呢。”
清欢向来不喜欢油嘴滑舌,可是这话从重耳口中说出来,她又觉得怪好听的。
人呐,果然是双标的。
清欢手肘支在棋盘上,托腮看着重耳。
这是自己选定的夫君,等了许多年的夫君,她有信心的,她坚信重耳日后必有一番作为。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与其说是信重耳,不如说是清欢相信自己的判断。
她总是相信自己的。
重耳不知道清欢看着自己在想什么,片刻后,清欢忽然道:“无亏啊,还是不行。”
——
无亏在扛着父亲跑的时候还不忘抓了一个礼官,让他看着自己挖坑埋人。
“你亲眼所见,是我给先君收尸下葬的。你知道应该怎么说怎么做的对吧。”无亏看似在询问,实则话语里充满了威胁。
礼官几十年知礼学礼,从未见过此等行事,却也不敢说别的,只是如小鸡啄米式连连点头,“知道知道,是新君为先君发丧。”
因为一具小白早已经在颠簸中成了一包小白,无亏挖坑都不用挖成长方形的大坑,呕吐之后他感觉自己魂儿都被抽走了,也没有太大力气将坑挖很深。
坑的深度将将够放,无亏就将小白给放进了坑里,匆忙埋上。
最后一抔土掩盖住褥子的边角,无亏将铁锹往坟前一插,抹了抹额间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