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有一女,贤良淑德,不知公子可有意娶之?以此也算是成就了我们两国之邦交。”
听此,重耳忽然想起了几年前,醉醺醺的狐令对自己说的“想来你也老大不小了,早就该讨老婆组个家,好事成双,哥哥今日做主,将这二位公主都送与你了”。
狐令的声音与小白的声音略有重叠,重耳一时间没能分清。
“应下来应下来。”狐偃反应很快,他小声在重耳耳边提醒,而后赶紧拉了重耳跪于小白面前,就此谢了小白的恩。
有了姻缘的加成,席间更加其乐融融。
狐偃知道重耳还需要一点时间去接受突然赐来的老婆,后边的宴会都主动替重耳接了话。
与重耳一起懵的,还有介之推。
介之推再听不懂他们与齐国国君说的官话,也听懂了那句问重耳是否愿意娶一个女子。
他也懂了,公子以晚辈礼叩谢齐公,就代表着公子答应了这门婚事。
介之推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酸酸的,涩涩的,比之前流落荒地时吃的野草还酸涩。
这一路以来,他只往前看,想着不管前路如何,但是他是陪着公子往前走的人,艰难困苦什么都好,他愿意为公子付出一切。
他都没去想季隗夫人。
可是到齐国了,公子就又要娶新夫人了。
他会和新夫人同吃共住,这以后,自己就又不能站在离公子最近的位置上了。
介之推低着眉,面前的珍馐都变得索然无味,他甚至觉得这些都不如他采摘的野菜。
但是……介之推去看重耳,重耳正看着宴池中的表演,他好像看得很认真,又好像是通过看表演想着自己的事。
介之推想,但是对公子而言,比起野菜,他更想吃的明明是面前这些。他是矜贵的公子,理应过着现在这种荣华富贵的日子。
明明自己只是想让公子过上他想过的生活啊,那自己心里的酸涩就自己克制吧。
重耳确实没有用心看表演,他只是在想此时的迢和刘在做什么,黛衣在做什么,自己离开翟国后,波提有没有为难翟国以及自己的妻儿。
不知道无穷现在怎么样了,如果波提和他对打的话,谁的胜算更多。
不过这些时日以来他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可能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吧。
乱七八糟想了很多,就是刻意回避了关于小白赐婚的事情。
狐偃看了看介之推,心里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介之推的反应,似乎有些不一样。看来还是要找个时机与这个孩子聊一聊。
只是此时狐偃对事情发展有一点看不太清,小白既然已经表示了愿意在日后回晋时给与帮助,但是下一秒又赐了婚,公子总不能刚与公主完婚就离齐吧。
所以小白是想暂时用公主拖住公子吗?意义何在呢?
狐偃没想明白,只好先观望一段时间。
小白身边的人不知跟他说了些什么,逗得小白哈哈大笑。
角落里的高傒见此,厌烦地皱了皱眉。
狐偃注视着席间每个人的动态,把高傒的反应看在眼里。他在心里整理了一下对齐国的所有了解,慢慢推出了一些东西。
小白在齐国公的位置上坐了很久很久,这些年来,齐国有各个有能之士的同心协力管理,使得整个国家屹立于顶峰而不倒。
只是人嘛,在有过无上辉煌之后,身边必然会出现如蜜糖般的话语以及小臣。
听多了好听的话,就难免会陷入飘飘然的状态,此后便会逐渐听不得难听的劝谏了。
历来皆是如此,多少英雄豪杰波澜壮阔一生,创下丰功伟绩,可是到年老之后就会犯糊涂。
纵观献公诡诸的一生,不就是如此吗?
就像如今的小白,似乎也没能逃过年老昏聩这一恶性趋势。
小白身边的三人中,有个人是开方,狐偃对此人有些了解,本是卫国太子,却守在齐公身边许多年不回国。
人总是趋利性的,开方选择留在齐国,定是有什么图谋。
哪怕是自己,一直跟着重耳,一方面是为守护姐姐唯一的孩子,一方面是相信公子之能,总会有回晋当国公的一天,他选择重耳,也是为了在未来施展一番抱负。
可是开方也没有在齐国朝中为臣,反而是伺候着小白的起居。
他的行为,更像是当年献公身边的二五一流。图什么呢?
狐偃默默记下这些事情,想在日后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