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天。
他们总算看到了一个人影。
荒地里有个老农正举着锄头开垦着面前的地。
一行人大喜。
重耳已经不在乎什么公子的尊严了,他快速奔到了老农面前,低声下气地向老农乞讨一点食物。
老农看了看重耳,又看了看重耳身后的五个大男人,想了想自己也是因为家里的粮食不够吃才来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开垦土地。
自己都不够,哪里还有余粮救济给别人呢,更何况是整整六个人!
六个男人,光是种地也够养活自己了,也不知道这群人从哪里来,是干什么的,好手好脚不劳作,只想着跟别人要着吃白食。
老农自己脑补了重耳一行人的来历,越想越气,他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啪”一下丢在了重耳面前,道:“喏,给,吃土吧你!”
重耳还不曾被人如此当面羞辱过,他压抑着的情绪突然一下爆发,当即就到介之推身边,抽出了他腰间挂着的剑,而后直直冲向农夫,气愤道:“我杀了你!”
狐偃反应很快,当即把重耳抱住拦下。
介之推也夺了重耳手里的剑,将之归鞘。
“公子不可!公子可知这是老农一片好意,”狐偃捡起地上的泥土,举到重耳面前,道:“公子你看这是土啊,土代表了土地,老农将土给到公子面前,说明上天要将土地献给公子,说明我们复国在望啊,实乃大吉!”
重耳:“?”
阿舅你真的好能编啊。
农夫:“?”
原来我是这个意思吗?
介之推、赵衰、贾佗、魏武子:“?”
不愧是能言善辩第一人的狐偃,这个解读瞬间让这个行为上升到了一个我们企及不到的高度。
还不止如此,狐偃在所有人都惊诧到失语的时候,煞有其事地将地上的泥土捡了起来,跟宝贝一样放进了自己胸前口袋,并在农夫面前跪下给他磕了个头,道:“多谢您。”
而后拉着呆若木鸡的重耳,继续往前走了。
重耳经狐偃这一出,也就忘了浑身的疲惫,只觉得阿舅的脑回路真的清奇到了常人无法理解的地步。
这一路走来,重耳的进取之心已经干涸,也就狐偃的这种精神胜利法勉强能刺激一下他,让他还能再坚持一小段时间。
只是依旧没有得到正向反馈,重耳一行人还是只能吃着难吃的野草。
第十天,情况到了最糟糕的时候。
他们还没来得及找到好的落脚点,天空就突然下起了很大的暴雨。
被大雨浇了个透心凉的重耳在下午时开始发烧,烧得迷迷糊糊地胡乱说着呓语。
介之推背着重耳,几个人费了不少劲才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躲避的山洞。
背上的人浑身烫得厉害,他的忍耐几乎已经到了临界值,饥饿的身体,看不到前路的彷徨,身心的双重压力击垮了他。
他再装不下所有的晋国人民,也想不起来梦想中的伟大事业,就连一路上连累着这五个人跟着自己吃苦的愧疚也抛在了一边。
他在意识涣散期间,只有一点对生存的渴望,重耳哭着说想吃肉。
介之推的心跟被揪着一样疼。
何曾见过这样的公子啊。
介之推想起初见时,重耳抱着被马踢翻的自己,对自己说会负责。
他想起在驿站时,从公子的床上醒来,矜贵的公子对自己说慢慢吃,满桌都是自己的。
他想起公子摸着他的头,跟他说会给自己一个身份,给自己一个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