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春阳暧暧。
惠风扫林间,带起旧年黄叶落下。鹅黄嫩芽自树梢间试探,只待一场雨,一声雷,便悄然运化。
于山林之中,一人驾马,倒骑躺在马背上,悠哉悠哉。
马儿脖铃叮当,颠簸着四蹄,却始终不曾将背上的人颠下去。
此人便是贺新凉了。
离山之后,反正也不着急。便买了马,慢慢赶路。
镜悬山在北,一路向北便是了。
离开穹空山周围百里,便不是九酝宗自治,乃是大恒皇朝之土。大恒皇朝地广而民稀,凡人多聚居于大城之地,向外而迁。
高山深林中少有人烟,大恒便租与大大小小修真门派,当个收租子的地主。
因此常有人说,天下间最大的地主,莫过于皇宫中的那位。
穹空山周围,也有不少修真门派,自称仙门。可究竟能不能成仙,他们也没信心。只有穹空山九酝宗,出过几个飞升境,便成了他们的愿景。
能离的近些,也是好的。
贺新凉打着下山历练的口号,便不方便往那些宗门去了。
不然这招待一晚,那逗留一夜,都将时光浪费在这了。
大好春光岂能辜负。那山花娇妍,不比那些求仙者可爱?
走马观花尽如意,春光荡漾不觉眠。
不自觉地,已走了好久。放马纵意,日月不知轮转,仿佛一瞬间。
离了穹空山百八十里,仍旧山色葱郁,密密层层,不见尽头。只依稀见得,山林之中,或有长烟直上,被山风吹散。
算算时间,正是午食时刻。
远处,必有人烟。
贺新凉驾马向烟柱方向走去,穿林拂叶,一方小小村落陡然出现于眼前。
袅袅烟气自烟囱中升起,各家各户飘出饭香味。孩童们聚集在一处,跳房子,扔沙包,嘻嘻哈哈,甚乐哉。
贺新凉下了马,上前问道:“小孩,这里是何处?”
七八个孩童,看着贺新凉,许是怕生,畏畏缩缩不敢上前应话。
还是有个扎着羊角辫,个子略高的小女孩,主动跳了出来,说道:“这里是胡家村。你是谁?”
贺新凉笑道:“哥哥是从外面来的,闻着你们的饭香有些饿了,想讨口饭吃。”
说罢,贺新凉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小女孩却也没躲,看着胆子确实要大些。
贺新凉随即道:“你们在玩什么,也让我玩玩?”
“不行。”从小女孩身后,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小男孩跳了出来:“这是我们小孩玩的,不是你们大人玩的。”
“对,不能给你们玩。”
“就只能是我们玩的。”
小孩们七嘴八舌吵了起来。
“闭嘴!”羊角辫小女孩娇喝道,果然安静了下来。
小女孩对贺新凉说道:“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阿嫲。”
女孩让孩童们自己玩去,领着贺新凉向村内走去。
村子不大,屋舍错落参差。无青砖黛瓦之秀丽,无红墙漆柱之华奢。仅以茅草盖顶,劈木为壁,却也严丝合缝,密不透风。
屋外皆有院,杂以密竹黄荆为篱,下种花草。或缘篱而上,爬藤葳蕤。或引以为径,芃芃杂然。
四时花开,招蜂引蝶。暗香萌动,烂漫可爱。
篱中菜畦低垒,嫩绿清新,植韭薤、白苏、香霍之类。又有高树垂盖,庇荫左右。正值春日,桃李一时而开,白粉交映,随风纷纷扬扬,煞是好看。
只是一路走来,却少见人影,多是听见窃窃碎语,从各家院传来。
随小女孩走进一家院子,还未进门,小女孩便叫道:“阿嫲,有客人来了。”
听见声音,一老妇拄着拐杖,从屋内走出。
“乖囡,是谁来了?”
老妇脚步蹒跚,颤颤巍巍。见着贺新凉,略有惊讶,随即便道:“这是哪家的贵公子,怎么跑这来了?可是迷了路?”
贺新凉先打了个躬,说道:“老太太好,晚辈本是在此间游玩,一时贪恋春光,不觉迷路。所幸远远见着这处炊烟袅袅,便往此处来了。”
“年轻人贪玩,山间迷路也是常有的,先进来坐吧。”
贺新凉将马绳系在院门处,随老太太进了屋。
屋内一目了然,唯有桌椅一套,桌上已备好了饭菜。最里有神台,上奉着两个牌位。
“公子可曾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