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云峰,云深雾绕,难见真容。
穹空山九峰中,停云峰最是幽深。
贺新凉也是第一次来停云峰,同外头看见的不同,山中却是清晰可见,看不见半点云雾。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反抗。
倒不是听天由命,而是相信身后那人。
前头的陆华和陆追不可信,相较之下,还是梁怀瑾更值得相信一些。
梁怀瑾站在一行人最后,名义上是防止贺新凉逃跑,实际上走马观花,倒是怡然自得。
律碑林,停云峰之上一景,也是最为肃穆之地。
一座座高大石碑伫立,上面密密麻麻刻着的,是九酝宗门规戒律。据传是万象真人亲手所刻,每一字中,都蕴含着真人剑意,万世不磨。
碑林散落,并不整齐。碑座青苔攀爬,年年复生。
多少岁月,慢慢古道经人去,青苔石碑依旧如昨。
碑林过后,便是律堂。堂中皆是执律弟子,执掌门中法度。而统领他们的,便是掌律,亦是停云峰峰主。
进入律堂,便有一人迎面走来。
陆追诧异,迎了过去:“大师兄怎么在这?”
这位大师兄,是停云峰首席大弟子,亦是掌律座下的执法大队长。
公羊行说道:“正等着你们,师尊要见你们。”
“师尊他老人家?”
“师尊要亲自审理这桩案子。”
陆家两兄弟大惊失色:“怎么敢劳烦师尊。”
“师尊是九酝宗掌律,门中的哪件案子他过问不得?”公羊行神色板正,目光炯炯看着他们。
陆家两兄弟不敢多言,只能带着贺新凉进去。他们二人也脱身不得,要去做个人证。
只是从预想中的审官变成了人证,有些麻烦了。
一行人进入一间小黑屋中,光暗突然的转变,让贺新凉有些晃神。
难道大名鼎鼎的律堂,也有阴影下的一面?
事实证明,是他想歪了。
忽然光线亮起,原来头顶上是一颗明珠,能够手动调节光暗。这下确实有那个味道了。
公羊行对着案桌后一人说道:“师尊,人已经带到了。”
“嗯。”
沉闷的嗓音,从掌律口中发出。
贺新凉闻言看去,终于得见这位九酝宗二把手的真容。掌律面色黝黑,是中年人模样,束发戴冠,颌下蓄短须,一丝不苟。身上穿的是素色儒袍,看着更像是个读书人。
荀白秋垂眸,将手中的卷宗往桌上放好,示意可以开始了。
陆追大喝道:“罪人贺新凉,还不跪下?”
贺新凉不为所动,反问道:“我有何罪?”
“你勾通魔道,暗害同门师兄。以下犯上,倒行逆施,唯恐宗门不乱。”
贺新凉冷笑:“真是好大一顶帽子,敢问一句,你有什么证据?别说什么乐无思亲口所言,他被魔道贼人重伤,意识模糊,如今更是昏迷垂死,随你们怎么说都是。既然你们要给我定罪,那就将实证拿出来,不然便是诬陷。”
贺新凉心知肚明,不能落入对方准备好的自证陷阱当中。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儿。”陆追气得直咬牙。
现下乐无思昏迷,确实没有实际证据。
他转念一想,对荀白秋道:“师尊,此子狡猾,必然是料定了乐无思不会醒来,才如此硬气。”
荀白秋问道:“乐无思现在在哪?”
一直冷眼旁观的梁怀瑾,此时开口:“我已经让谈鑫送他去了青未峰,请人稳住伤势。”
公羊行道:“此前青未峰已经传来消息,乐无思伤势无碍,不日即将醒来。”
陆追当即道:“贺新凉,你还心存侥幸,不肯认罪吗?”
贺新凉听见乐无思即将醒来,心中知道,乐无思被自己撞破丑事,肯定不会站在自己这边,巴不得自己去死。
唯一让贺新凉顾虑的是,陆家兄弟到底是得了谁的授意,才会干出这种事?
是梁长老?
还是……
贺新凉抬着头,看向桌案后的儒雅书生,大名鼎鼎的掌律。
“我无罪,何须认罪。”
贺新凉同陆追僵持不下,荀白秋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先将你押入狱中,待乐无思醒来后再审。如此,你可有怨言?”
贺新凉摇头。
这是相对较好的办法了。
且不说公羊行亲自押着贺新凉下了狱,众人纷纷离去。
律堂外,梁怀瑾准备离开,却被陆家兄弟拦住。
梁怀瑾诧异道:“两位师弟何事教我?”
陆追讪讪道:“不敢。只是敢问一句师兄,那贺新凉究竟是什么来历?”
能让梁怀瑾保驾护航,惊动掌律亲自审案,仅仅是一个普通弟子,怕是没这个本事。
梁怀瑾更是诧异了:“你们不知道吗?那贺新凉,是掌门的亲传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