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半的钟声敲响,标志着机修工换班的时刻,李师傅携带着几个徒弟,开始了工作交接的仪式。
他们一边利落地更换着沾满油污的工作服,一边随意聊着天,李师傅夹杂着烟草味的话语打破了车间的宁静:“主任,今晚家里有什么要紧事儿吗?怎么这个点才现身?”
秦沐枫心中苦笑,那些家中的纠葛哪是能轻易言说的。
更令他心绪不宁的是,对苏艳红那莫名的牵挂日益增长,一日不见,便仿若失去了某种生命的活力。
他不禁自问,这份情感的滋生,究竟源于内心深处的真爱,还是仅仅因为即将问世的小生命所带来的责任感?
烟雾缭绕中,李师傅并未急于离去,而是悠然地点燃一支烟,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秦沐枫本不愿在工作之地谈及这些琐碎的家常,但在李师傅即将踏出车间门槛的那一刻,他终于开口,用一种旁观者的口吻讲述起一个故事:“我认识这么一个人,他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后来,他曾经心爱的女人突然出现,却发现心中的那份情愫早已随风而逝。”
他的话语平淡如水,仿佛在诉说着旁人的过往,却不知是否也在映射自己的心境。
李师傅在火柴的微光下,缓缓吸了一口旱烟,眼底闪过一丝沧桑:“这还用说?你那位朋友显然已经被家里的小娘子所吸引。告诉你,我们村里也多是包办婚姻,有的夫妻和和美美,有的则不然。我年轻的时候,和你那朋友一样,也是个浪荡不羁的性子。”
他叹了口气,眼神中却流露出几分满足,“但现在,老婆孩子热乎的炕头,对我来说已是最大的幸福。病了累了,总有人心疼,有人陪伴。感情嘛,时间长了,嘿,自然而然就深厚了。”
周围的工友们也被这话题吸引,纷纷加入讨论,七嘴八舌之中,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你那朋友对妻子越来越好,这不明摆着是喜欢上了吗?”
“离婚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可是造孽啊。”
秦沐枫被这些直白而又真实的言语猛然击中,心中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情绪。
难道,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自己已在不自觉间对苏艳红产生了依赖与情愫?
他揉搓着太阳穴,眉头紧锁,心中的疑虑如同夜色一般浓厚。
“但我那朋友总觉得他妻子心里还藏着另一个人,这该如何是好?”
李师傅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睿智的笑,轻轻搁下烟杆:“如果真是那样,那女子早该有所表示,与你那朋友无休止地争执。若真如此,倒也不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子,分开也未尝不可。但若她品行兼优,你那朋友就应该倍加珍惜。况且,他身边不是还有位红颜知己么?”
一旁的徒弟插话道,语气里带了几分锐气:“你就能肯定,你那朋友对那位医生没半点非分之想?若真是清清白白,倒也好说,各自安好,互不相干。”
感情的世界,终究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秦沐枫在众人的话语中沉默不语,心中却似有千回百转,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对于苏艳红的那份复杂情感。
人群渐渐稀疏,直至最终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中,厂房内重新被宁静的氛围包裹,只留下机器规律的轰鸣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