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缠满鳄皮鳞甲的弓脊梢头微颤,而握在末端的那只颠倒乾坤的手也不知握了这张弓脊的无数次,每次都是一蹴而就水到渠成,爆发出的威慑,足以毁天灭地,恰恰快要延续的拨的一拨,那上面的停顿,也扣弦冰削,震颤一切,奈何眼见翻动天地,却骤然而止,他的锐气萧杀此时孑然也歇,陨落之势并近在咫尺。
甘修雎从韩铁缭的眼中看出一丝垂坠的颓丧,炽烈的令人酌情,只是那里藏的不但是悲哀,也是不忿,他也垮塌无斗志,此刻正是杀他的大好良机,此人近乎绝情的手段,已经将自己逼迫进绝无转圜的余地,而且在捏住那一根弦时,强烈的迫切希望竟硬生生的生机绝断。
那一声断裂的如同冰碎脆削,极为的震荡,偏偏那无数围绕腾起的箭支随着这一刻的阻隔竟然纷纷“稀里哗啦”的掉落下来,溃散于地,韩铁缭空洞的眼中一片韵白,他不是恐惧害怕,而是他的立场坚定的几乎众叛亲离,但甘修雎的一指也彻底的击中了他的命脉,而其中的晦涩难料,竟尤为彰显且暴露无疑,不想此刻出师未捷,身却先死,然后并怔怔的看着那一指变作五指箕张在他薄削的胸膛上触上一触,并感觉什么好似碎了。
——醉晕的如同酒饮微醺,极为的恰到好处。
“放心,我会将你和你们的兄弟们葬在一起,你可以安心的去了!”
甘修雎微微阖上双睑,有些悲呛的红了眼眶,当初的前梁缇骑十四卫,如今仅余其二,现在却不甚唏嘘感叹,如果再有选择,他也会毫不犹豫的下杀手,韩铁缭与他们毕竟有同袍之谊,只不过大家走的路不同,但其实心中是佩服的,这才忍不禁说了一句不合他性情的话,经历这么多的世事变迁,他也无复初始的秉性,现在的他早也脱胎换骨,有了一丝真性情的感慨,或许他越来越像佛系时的“小邺”了。
那个一肩重挑筋骨的名邺,原来也曾悲悯怜人,只不过他的怜悯是大势所趋,是原本难以企及,偏偏又忍不住偷偷的去效仿,难怪如何的世人争相仿效,也难以望其项背,或许这名邺也只能有一个吧,他甘修雎是内室之主,掌握括易半数以上的实力,此刻他必须要清除出去一切阻拦在前的所有障碍,韩铁缭也是一位赫赫有名的绝顶高手,他的箭术可以称雄称尊,死在他手上的江湖成名人物,不知多少,更为重要的是他的背后有一方军政大佬的倚仗,所以无人胆敢轻易得罪,毕竟身为其义兄的陈篆彔,乃当初江淮军现在驻守南徐州(广陵)军的统帅,这样的人物,也不是一般的泛泛之辈,所以甘修雎杀他也是存了孤胆之心,不得不为之。
韩铁缭直挺挺的立在那里,他的躯干挟着一股倔犟的萧杀之气,将背脊簇拥的英武异常,直到甘修雎与他擦肩而过,他落拓潇洒的如同好友惜别时的错落,极为的有趣有致,缓缓那倒映在地上的影子竟越拉越长,仿佛石昝一般,留下度刻的指针来影影绰绰的将时光流逝。
来不及说些什么,并也垂立而亡,如此危机并被这一击必杀,顷刻而解。恰恰这时从戮营的人也渐渐围拢了过来,他们都站立在台下的一丈外,若不是甘修雎惊为天人的表现震慑住了他们,此刻早也一拥而上,残留的外室中人及名动宅驻防的诸人皆感觉好好的缓上了一口气,这及时的松弛让他们倍感艰辛,那怕身死当场也觉得值得,因为实际也掌握括易大权的甘修雎并没有抛弃他们于不顾,而是一起并肩作战,甚至不管付出什么样来的惨烈代价,也在所不惜!
这才是括易一室真正的掌权人所肩负的责任,顿时众人早也身心俱疲惫怠不堪随时想就此了之的颓丧瞬间即燃起了高昂的斗志,不死不灭,极为的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