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瓠犀念在眉心,软语温存,轻轻的咳嗽起,不禁胸口微微的作痛,那份病态疑似西子捧心蹙眉一颦,愈增其妍。甘修雎躺在草坡上,发觉到了金瓠犀的捧心疼痛,他是个懂怜悯之心的人,当然不能让她坚撑下去,但自己于瘫痪无异,根本就起身不来,谈何容易去顾虑及她。
天际的日头不那么浓烈了,相较和谐些,林间的凉适,淡恬了她润净的脸庞,不晕也暖!那些柔柔光线,依在尘埃的喧嚣处,嫣然,却不妖娆,抚摸了脸颊的轮廓,描绘了研骨般的笔韵。
此刻的安静,却与空匆的闲适相互辉映,竟然感觉十分的无与伦比,就像一抹微弱似烛火般的摇曳,倾述的有些惊眸一亮,只是远远的一瞥,就已是令人心动不已,难以忘怀。
“莞尔,你被那厉害的剑气所灼伤了么,看你的脸色,有些不好!”甘修雎伸出一只手来,支撑着缓坡的地面仰起上身来,枯燥的嘴唇干涩而乏味,此刻苦桑的说道,平添一丝惆怅。
金瓠犀“嗯”了一声,点了点螓首,乖巧的竟然不似她平常的性子了,看来这次的确是伤厉了她,以致于被磨平了清减般的居俏,看起来娴静优雅,娉婷的很。
“呵呵…”甘修雎讥悄的一笑,突然严正肃凝的问道,“你可想好了,真的要嫁给荒厄么!”
金瓠犀听得这猝然的一问,眯起了恬静如馨的眼眸,扁了一扁嘴,坚定的露出一颗尖锐尖尖的贝齿咬了一下巧施胭脂的薄唇,俏皮的呵气如兰,赧颜而拘泥的道“咋么了,不可以么,不过做这个决定,倒是颇为迎合小女子我的秉性的,先生这个人很是寂寞,甚至觉得他很可怜!温柔如我,势必要拯救他的灵魂,让他较为舒心一些。”
可怜!
甘修雎觉得很有趣,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北静荒厄很可怜,几乎是在这样一个淡漠的情景里,由一个淡恬而静谧的女子,款款深情的一说,那么的清徐趣致,端来如同一次迟来的邂逅,那么美,那么细,甚至红袖添香,盈一笔婉约,醉晕如诗。
好吧,甘修雎不在提议了,这个女子的确是纤细若尘,察觉了北静荒厄的落寞,他的一生很悲壮,无甚交集的情感,仅仅埋没在流逝的岁月里,不曾发觉也来不及顾虑,现在他们已过而立之年,还有多少的时间可以蹉跎,能有像金瓠犀这样如诗情怀的少女陪伴左右,算是一种幸运吧,所以他傻傻的分不清此刻的她到底那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不说了,由着你吧,只是你莫不要后悔的好。”甘修雎用鼻“嗤嗤”的喷出一丝气息,就闭上了双眼,白崇峰的剑气啸厉的很,此刻的他根本就提不起一口气来,金瓠犀俯身凑近想照顾他的伤势,被他拒绝,孤陌的道,“不必了,你本就比我伤的不轻,不用再顾虑及我了,等会仆人们见我们没有回去,必定会派人前来寻找,先休憩片刻,不然今后荒厄问我要一个健健康康的新娘子,到时就闹笑话了。”他这一句虽是调侃,但如此说来,竟然沉默而隐深,有种淡淡的忧伤在这里面,替她抚惜又潜藏深意。
金瓠犀没有在意,认为那不过是一次美妙的错觉,索性不在纠结,大大方方的坦然承认,耸了一耸清俏的肩头。他们的命运拴在一起,一损俱损,甘修雎深深觉得是连累这个浅殇的女子,让她一踏入红尘,就也恓惶不安,没了闺阁里的娟秀清丽,甚至添为贾厉,沾染了江湖上凄厉、狠绝的血腥,如洒满了河塘里被泼溅的荷叶,隐隐散发出丝丝缕缕腾腾似蒸烟的热气,鲜活若晕,活色生香。如果她知道北静荒厄娶她不过是一次美丽的邂逅,甚至凄美的背后是蓄意的阴谋,不知她能否承受的住,拿一杯琼浆,来麻痹自己,这一丝的不忍,千头万绪,总在心头萦绕,挥之不去,也伤神困扰。
沉沉树下,揭过红尘的侵袭,试问皱眉的幽思,停驻在一袭博弈的孤袍里,他就是北静荒厄,铁未销的静匿在那里,此刻的尘埃落定,已然沉寂了。明越两败俱伤了据传府的高手皇之首,他们的问责都随着一切的筹算,变得不复存在了,今后皇室的责难不可避免了,只不过面对名动宅的弹劾压制堪堪被提前罢了。
北静荒厄琢磨着自己较为俊秀的手指,清峭冷峻,如今的江湖不在由他们做主了,这京畿之地的风起云涌,早也按耐不住,跃跃欲试了。南方的绮丽不足以抵挡北方的豪迈,所以满处诗歌遍野的秦淮风月持续不了多久了,十里长干的表里,耽逸了腐朽的奢靡生活,荒废了身骨,直至蓬松未醒,睡眼朦胧,睁开来就也形同末日荒途,这让他很是嗤之以鼻,大为恼火。曾今的他们想要振作,奈何早也行将朽木的朝堂,被蛀虫蛀空,两府的没落,致使据传府一家独大,俨然扼制了南陈的命脉,偏偏陈主的倚重,更令它凌驾于中流砥柱的名动宅之上,罢黜了诸多谏言劝上的能臣名士,只为保持皇权的巍巍不被世人所淹没,昔日武帝陈霸先的辉煌,被他们这些不肖子孙消磨殆尽了,中兴的宣帝陈顼不过是昙花一现,稍稍改观了一下这沉沦、堕落的风气,结绮、临仙、蓬莱三阁的奢侈,顿时让这挥霍的空乏变得变本加厉,耽于享受了。权倾朝野的老王爷皇据不禁摇了摇头,这就是他不惜出山,为他铺陈皇道清理帝业路上的一切障碍,所扶持的皇帝,奈何也成定局,不可逆转了,不然刚刚安定下来的南陈,势必又出现一次内耗权斗,削弱国力,让北方的挥师渡江来,多添了一丝胜算。
裂开缝隙的平阶台墀上,有两人一触即分,只见其中一人肩脯受挫,俨然起身不来,另外一人从台阶上滑退下来,几乎站立不稳,几番趔趄才稍稍停顿下来。后者就是铁铉横,那倒在平台地上的乃是以箭术着称的韩铁燎,经过激烈的拳脚对战,两人都也疲惫,不堪重新凝聚劲气,来较量修为。所以不论此行有否收获,他们都一败涂地,皇之首的重挫,意料之外,而敌方仅仅损失一些子弟兵,北静荒厄还是寂静若伏的安坐在那里,不动即伏厉四方。
“罢了!”韩铁燎一拍坚硬的平地,洒脱的仰起弯伛的身躯来,沉沉啸厉的道,“铁兄,可否念在昔日的情谊,就此罢手,以后我两兄弟不在过问名动宅及据传府的事情,安然为南朝的军旅,谋一份绵薄之力,可否!”他唏嘘感叹的娓娓道来,竟然落寞又不甚惆怅。“十三霜点披带行”,说的就是他们仅存的缇骑廷卫两兄弟,现在从戎军中,算是最好的归宿了,投效报国,以慰昔日的同僚袍泽,那一份坚韧的慷慨激昂之心。
铁铉横深邃的睨起了目,他与北静荒厄虽为主仆,但之间却不分臣属,他就此可以做主,所以抚平了燥恶翻腾的内腑后,略微颔首示意,算是回应。
据传府剩下的人仅那位姓莫的府卫及另外一名遍体鳞伤的人,铁铉横鹰厉若星火的目光转投过来,安坐于木榻之上的北静荒厄立刻举起手来,勒令撤去围剿,让北城的子弟兵潮水般的退了回去。
此刻的皇之首桑历苦色,坚持不了下去,他一昧的强制撑着,屹立不倒,算是保全了自己的威名,所以韩铁燎的罢手,他几乎不能开口阻止,只要他一发声,那早也压制不住的鲜血,就会按耐不住的流淌出来,不禁稍稍觉得惋惜,松懈了一下紧张又骤沥的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