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如钩, 结界中散有萤尘和火光,蕴镜碎裂后掉到地面上,琉璃般的光泽被鲜血洇透, 温禾安将结界收了, 朝陆屿然走去。
他掐着最后几句话到的?,踩着晃动烛影踩进来时悄无声息,衣袍纯白,发带绸黑,才到时?姿态绷得有些肃直, 现在松懈下来,因为来得急, 身上还携着未散的夏夜青竹和露珠香气。
“两位八境,他自己没现身。”温禾安抬睫看他, 从垂地的?袍尾到松垮的?衣领, 意识到某件事,问:“你看到消息就过来了?”
陆屿然朝她伸出手, 并?不否认:“嗯。”
温禾安顿了下, 没怎么想就将自己的?手交到他掌心中,次数多了, 她能察觉出他某种自相矛盾的?隐忧,想了想,低声说:“你处理手边的?事重?要, 不用着急过来,我?会等你的?。
”
“除非圣者出手,别人伤不到我?。”
她又说:“除非你来, 我?不会跟其他人走。”
陆屿然被这种氛围和字眼润得愉悦地摩挲了下腕骨,也知道自己的?毛病, 应了声,说:“后面会好点?。”
想到方才听到的?话,他撩撩眼皮,不经然问起:“故人是谁?”
温禾安沉默了会,半晌,吐出两个字:“李逾。”
李逾。
九洞十?窟的?少门主,陆屿然对他有印象,不太好的?印象,也知道最近温禾安在跟此人接触,但:“你与他很熟?”
只?有关系相当不错,才会因为相似这个原因而去救一个棘手的?存在。
“我?前段时?间?想和你说这件事。”温禾安缓慢低息一声,觉得有些头疼,含糊着说:“当时?我?问过商淮,知道李逾还在巫山的?追杀榜上……那天不知道怎么开?口。”
温禾安抬睫,看向他:“他是我?阿兄。”
“……?”
陆屿然极为罕见地怔住,眼睛眯起来,将这两个字眼重?复了遍。
“对。当年祖母将我?带回家时?,家里?已经有一个了,他与我?一样,被祖母收养。我?们一起长大。”温禾安声音有些闷,大致和他讲了讲情况:“……李逾脾气特?别臭,认定的?事谁也拉不回来,我?们经常吵架,一吵架关系就很恶劣,他打不过我?,也说不过我?,经常自己气到自己,一气就不理人,我?也懒得理他。”
她抓着他的?袖子避开?血和碎片,接着说:“我?去温家之后,他被带到了九洞十?窟,百年里?我?们只?见过几回,都以?他单方面大吵和扬言断绝关系为结束。”
话里?有没有感?情起伏,带没带情绪,陆屿然自然听得出来。
她很少说小时?候的?事,那好像是个不太好愈合的?伤疤,她不想说,陆屿然也不会问,但乐意倾听了解,此刻听到某个字眼,他若有所思:“你和他打架?”
“打啊。”
“小时?候打,长大了也打。他打不过我?,小时?候还爱告状,打输了就和祖母哭,告状,说我?会变脸,平时?是乖小孩,面对他就成了山里?的?小狼。”
陆屿然挑挑眉,缓声问:“还会和人吵架呢?”
她打架的?场面现在是谁都看过,但性格温吞慢热,想象不出跟谁吵得面红耳赤的?时?候,温禾安点?头,坦然承认:“吵。互相戳痛处,看谁先自乱阵脚。”
他们说话时?,徐远思察觉到结界收拢,猫着腰从芭蕉叶下出来,轻手轻脚攀上了窗,想问现在是什么情况,结果迎面见到了陆屿然。
那张脸太有辨识度了。
然而此时?此刻的?问题是,他一个九境傀阵师,就在窗下躲着,屏声凝息,眼也不眨地注视着二?楼的?动静,这位是怎么从他眼皮底下进来的??这得有多强的?掌控力才能做到?!
徐远思下意识退了一步,直到手肘无意识抵着窗边的?墙面,意识到再?退只?能转身原路跳下去了,只?得正面扬出个笑容,手指紧张地一搓,发现渗汗了。
嗓子还有些发痒:“帝嗣。”
陆屿然朝他瞥来一眼,相当冷淡。
这没事,在传闻中,帝嗣也是这个性情,没有杀意就成,徐远思转而看向地面,发现没自己想象中被大卸八块的?残肢断髓,只?有一点?血,几捧灰和十?几块碎片,温禾安还很有人性,用清尘术将血和灰收拾了,指着碎片说:“丢到你的?阵法?里?去,处理干净。”
徐远思很快将这件事做好了,再?次回来时?,大致了解发生了什么,很是好奇地问:“他想卖你个人情?什么人情,给的?什么消息?”
有消息不用白不用啊,甭管江召和温禾安以?往什么恩怨,人家现在总归负责整个九州风云会,手里?总得有些他们不知道的?东西,说不准就是他们如今最需要的?。
“说天都圣者这次要对我?出手。”
徐远思脸色霎时?难看起来,圣者出手,跟九境巅峰对战又不是一回事了,圣者出手真能抹杀一切这个境界以?下的?存在,温禾安现在是自身难保,徐家的?事还能不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