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甫落, 四下阒静。
陆屿然尚维持着摁抵纸张的动作掀眼?看她,指腹无?意识用力,而后骤然松开。他朝温禾安走过去, 摸了下手?腕, 一瞬间?有种被烧红的针灼到的隐秘痛意,随后又愉悦得发麻。
温禾安看向?他,手里的四方镜还在闪动,她皱皱眉,暂时没管。
陆屿然也看到了这点动静, 问:“等下还有事?”
温禾安嗯了声:“这几天都这样?。”
说?话时,他已走到温禾安跟前, 伸手?牵她的手?,垂眼?时, 声音里天生的冷意敛去大半:“那怎么突然来了?”
“他们说?你这两天好像有点不高兴。”她将四方镜转了一面, 答得没什么迟疑,眼?波流转, 音色干净:“应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想因为这种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 让你不开心这么久。”
陆屿然眸如点墨,在原地静站住。
握她手?的力道不由大了点。
他早慧, 巫山对他大有期望,什么都教,万事皆有涉猎, 但因为性格冷僻,与人相?处这块颇为薄弱,对感情更是无?从下手?, 摸不出个循序渐进的章程。这几天心里始终盘桓了点阴霾,不只是因为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巫久, 也是因为一些自己也没摸清头绪的东西。
但此时此刻,他心里反复不顺的情绪,确实是一下子?被彻底抚平了。
温禾安反拽了下他的手?,低声问:“好点了吗?”
陆屿然看了她一会,亲了亲她的唇角。她抬睫,见他墨发如流,眼?尾线条扬了下,像带着?弧度的小钩子?,笑意零散,愉悦和缱绻之意传到她眼?中。
抑制不住的明显。
温禾安心情也好起来,她贴着?他靠了一会,这才抓着?四方镜说?:“我要走了,罗青山还在门外等着?呢。”
看她跨步离开书房,陆屿然靠在万历柜边,从上面随意抽了本书出来,看了两眼?,将它放到一边,忍不住笑了下,身体有一霎放松的舒展。
罗青山叩门进来。
进来之前,罗青山心里还是打鼓的,说?实话,这两天每次上来面对公?子?,他头皮都有点发麻,尤其是妖化的事到现在都没有个明确的进展。
谁知今日来,气氛很是不一样?。
他斗胆多朝陆屿然看了几眼?,自家公?子?立如竹松,眉眼?清净,只是气质不太一样?,若是非要说?,不仅不冷,反而透出一点隐秘之至,被捂得淌化的甜意。就,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趁着?这时机,罗青山急忙道:“公?子?,我这些时日翻阅了不少?书,二少?主脸上的东西尚还不清楚,不过有一点确定了。”
“什么。”
罗青山声音凝重:“能引起妖化迹象的,绝不是毒,可能跟……妖血有关。”
神秘如巫山,对妖血这个词也是讳莫若深,他们身为昔日帝族,对妖沾边的东西一向?是零容忍,听?着?就觉得脏耳朵,另一方面,也是忌惮,怕千年?前的惨剧在九州卷土重来。
陆屿然无?声看过来,问:“可能?”
罗青山屏息凝神,咬牙展袖,知道他最容不得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请公?子?再给一点时间?,至多十五日,属下一定给出准确的答复。”
一品春,戒备森严,对外的结界撑起一层又一层,隔绝了所?有意欲窥探的视线,楼里楼外,气氛很是压抑。
二楼,那间?被打通了近乎半层的厢房里,珠帘撩起又落下、医师半跪成?一排,头发花白,此刻都有些凌乱,为首那个擦擦额心的汗,跟穆勒禀报情况:“大人,三少?主的情况已经趋于稳定了,方才是最后一道外泄的杀意。”
仔细一看,发现屋里凳椅桌柜全部都被一道锋锐攻击斩断,歪的歪,倒的倒,破败一片,都还来不及收拾。
只剩张床是完整的。
床上躺着?温流光。她面色苍白,眉心紧皱,呼吸时而缓,时而快,状态很不稳定,而随着?呼吸起伏,一道笼罩全身的光晕灵罩也跟着?收缩颤动,那是穆勒才出手?重新布置的小结界——之前的那道才被她无?意识又爆发出来的杀戮之意冲碎了。
这样?的情形,这两天在一品春里发生了至少?不下十次。
此时温流光突然睁开眼?,眼?里却凝着?血,也是被杀意冲撞的,她显然没有意识,视线从床前一众人身上扫过去时,恶意很深,寻不出一点清醒神智。
她想抬手?,想朝所?有人发起攻击,然而不等她聚气,来自神识中的巨大冲击再次使她闷哼,眼?前骤黑,人晕了过去。
温白榆看得眉头紧锁,在屋里走了一圈,很是焦心,看向?穆勒,道:“叔父,少?主闭关在即,等不了了。”
“我不正是为此事而来?”
穆勒凝神在温流光刷白的脸上看了看,摆手?示意医师上去照料:“她体内多余的杀戮之意刚才才算完全爆发出来,身体需要调养,闭关之前,必须恢复巅峰状态。”
“西边那个秘境会在两日后生成?‘门’,届时在里面寻个合适的小世界,助少?主闭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