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 满地流银。
李逾和巫久一前一后跨进书房,月流也在,她手里抱着剑, 长发用根削得圆滑的竹枝利落一挽, 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她实力不俗,我行我素,在温禾安手下办事,其余谁的面子也不给。
温禾安坐在书案前?, 正凝神翻阅商淮送过来关于禁术的记载。
就像商淮所说的,禁术分上禁术与下禁术, 先前偷偷摸摸搞歪门邪道撞到李逾手里的几乎都是下禁术,它和邪术没有很明确的区分, 至于上禁术, 因为罔顾人性,残忍, 出则引发动荡, 都在三家里藏书阁里封存着,一百年下来都不一定能出来见次光。
他拿来的也不是原样, 而是经?过巫山族中同意后用某种手段投现出来,再由?人一一誊抄下来的样本,略略一翻, 只?有几页纸,字迹倒是很细密,铺得平整圆正。
这里不是昔日从侍遍地的天都, 没?人随时招待,屋里倒是提前?摆好了椅子, 小几上摆着新鲜瓜果,李逾见状,自己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慢吞吞一掀眼,发现巫久还站着
,眉眼弯弯地对温禾安展袖施礼,脸上那叫个春情荡漾。
跟只?发骚的公狐狸似的。
李逾重重拽了下巫久的臂肘,皱眉,眼里嫌弃他丢人现眼的意味很是明显。
巫久吃痛,勉力微笑,从容地坐在了凳椅上,随后对眼神嗖嗖放刀子的李逾也回了个笑容,透着种耐人寻味的友好。
这搔首弄姿还爱做白日梦的蠢东西!
“说吧。”李逾看向?温禾安,不太习惯地伸手摁了下面具,嗓音透出来的时候有点闷:“穆勒那边,你有什么想法。”
温禾安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纸张,视线在他脸上扫了圈,顿了下,坦白:“你若问我想法,我自然是想一网打?尽。”
李逾对温流光并不执着,倒是没?有想象过这个画面,现在随着她的话想了想,眉毛微挑:“我一个外人都能想到,温流光闭关,就算不在天都,天都的人也绝对来了不少?。你要在活捉穆勒后挑开天都长老?的防御,再对温流光下手?”
他回去?后越琢磨越不对劲,问:“你晋入圣者了?”
“没?。”
李逾不由?看看她,唇边弧度一提:“你是不是太小看穆勒了。活捉和对峙,可不是一回事。”
更遑论还有个温流光,这可不是个吃素的。
穆勒跟那些挂着长老?之名狐假虎威的人不一样,他年少?成名,是他们那一代人中当之无愧的领军人物?,不论是在天都,还是在九州,都有着赫赫威名,跟圣者就差一道坎。
他卡在顶级九境的时间比他们活的时间都长。
他琢磨的时候还觉得,光是活捉穆勒这件事,他和温禾安两个人一起都觉得够呛。那老?东西那么大岁数,那么多年,也不是白活的,身上不知道有多少?机遇,底牌。
李逾从温禾安三言两语间听出了温禾安对温流光的杀意,这让他有点意外,他掀了掀眼皮,说:“我看不如只?拿穆勒吧,温流光闭关,他肯定守在秘境外,我们出面引他,一引一个准,动温流光,天都肯定疯。”
他琢磨着问了句:“你和温流光有生死仇?你前?段时日不是,把她狠狠打?了一顿?”
他对这两“天都双姝”扑朔迷离的关系了解得不甚清楚,这么些年,他往来奔走,只?身风雨,和温禾安之间隔阂颇深,干脆不去?了解,不想听,唯有一些闹得满城风雨的事,实在是避无可避,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比如温禾安有了道侣。
比如温禾安被?什么王庭的人坑到了归墟。
他倒是不信温禾安会被?个男人迷得三迷五道,神魂颠倒。
他们知根知底,小时候无数个夜里,小鸡啄米般撑着睡意挑谷子里的小石子和砂砾,将棉花从四五瓣壳子中摘出来,累得不行了,肩挨着肩看看星星,你靠靠我,我靠靠你,又困又累又饿,连翻白眼和互相挑刺的劲都没?有,虽然早上天一亮就变脸。
但也确实,他知道她介意什么。
或者说,作?为别人爱情里被?遗弃的累赘,他们从小就生出了颗坚定保护自己的心。
“嗯。”温禾安伸手拂开一份地图,指尖从萝州一路掠上,往北面,停在了琅州,曲州之上,轻描淡写,说得很是客观:“生死仇,不死难消。这次不动手,等她破开第?二道八感后就难了。”
李逾不由?问了句:“她做什么了?”
“绑架,构陷,伏杀。”温禾安的声音不重,说完,她侧首,对月流道:“去?联系赵巍,问他今明两天有没?有时间过来一趟。”
月流颔首,抱着剑出门。
李逾默了默,见身边巫久已?经?露出了义愤填膺的表情,忍不住咂了声,没?再说什么:“那就一起吧。”
温禾安很会因时制宜,审时度势,平时脾气?好得好像什么都能包容,仅有的一点冷硬的棱边都融在处理一些棘手事情的手段上了。她有点疯劲,喜欢把所有能利用的条件都利用到极致。
她自己和月流两个人,就敢计划拿下穆勒和温流光,李逾一来,她静思一夜,有了颇为大胆疯狂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