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之火◎
罗汉松见到冯镜衡来接清圆,调侃了几句,顺便问冯有没有空,晚上组局喝一杯?
冯镜衡想都没想地答应了,说他做东。
栗清圆听了,却朝师兄抱歉了,“下回吧,好不好,他今天身体不舒服。”
罗汉松难得约上这样的二代目,才想着晚上趁着会面联络联络,拓展拓展业务圈的。岂料一向不参与这些社交辞令的清圆却站出来“拆伙”了。手里设备还给师兄的时候,罗汉松不大乐意呢,“什么啊,想要二人世界,不带这样的啊。”
“真的,他发着烧呢。很烫。”
师兄笑,“这才多久啊,就这么向着他了。”
栗清圆:“你生病了我也会向着你的。”
师兄不依不饶,“欠我一顿啊。”
栗清圆却调侃回来了,“我帮你补天窗,我还欠你一顿,你听听这像话么!”
罗汉松直喊着不得了,我们的高岭之花也学会凡间把戏了。
栗清圆微微红着脸,与师兄他们暂别了。
走过来,不声不响地拽了拽冯镜衡的衫袖,示意他走吧。后者翻手来握住她,滚烫的手心,“不请你师兄他们了?”
“不请了。你吃退烧药了么?”
冯镜衡思维混沌着,只听到她说话,再本能地答复她,“还没。”
栗清圆便拖着他去取车子,然后找最近的药店。
她开的车子,依旧是不娴熟,然而刚需的需求会制胜一切不安的思量,这也是她上学那会儿写论文赶死线的魅力。再怎么拖,再怎么憋不出来,她总能在死线那一刻交差完稿。
栗清圆找到一家药店,进去买了退烧药,也跟老板借了耳温枪出来,给副驾上的人量温度,直逼四十度的高烧。
奔忙的人吓了一跳,“去医院吧!”
冯镜衡吞下一口退烧药,灌了两口水,却摇摇头,“不要紧的。”
“什么不要紧,这么高的烧,会出问题的。”
冯镜衡笑着催她去还耳温枪,保证自己,“我身体好得很,上回高热还是上学那会儿你信吗?”
“这没什么可值得炫耀的,你就是上回还是三岁,也不影响你眼前这么严重!”栗清圆一时抱怨的情绪全写在脸上,走回药店门口了,又扭脸回来问他里仁路那里有没有体温计,想也没有,她折回店里,一时这种耳温枪的没货了,栗清圆便买了支最原始的水银温度计。
车子重新上路,冯镜衡再次安慰她,“吃过药发了汗就会好点的。”
栗清圆不理会他,专心开车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指使他,“你多喝水啊。”
冯镜衡放低了些副驾的座椅,还有精力同她说笑,“这不是我们渣男的台词吗?”说着,拧开了矿泉水瓶,顺她心意地灌起来。
仿佛这样还不令她满意。栗清圆再问他,“你今天吃了没,小便呢,六个小时内你……”
虽然这是些常识,这个档口甚至只是医学范畴的询问,然而栗清圆对着他,依旧有点放不开的拘谨,拘谨着偏头看一眼身边一言不发的人。前头有礼让行人的人行道,带抓拍探头的,冯镜衡忽地跃起身来,帮她扶一把方向盘,才声音不高地提醒她刹车。
车子停下来,一对祖孙穿行过马路,爷爷给孙儿买了个甜筒冰淇淋,孩子舔着上头,然而蛋筒皮的下面也在漏,孩子来不及应对,赖在马路中间,车子一径停了好几辆在等。爷爷直朝车子里头的他们歉意,最后一把把孩子抱起来跑到对面去了。
冰淇淋掉在了路中央。
车轮碾压而过。
冯镜衡难得对这些不关他事的琐碎发表意见,“小毛头该哭惨了。”
驱车的栗清圆附和他所见的人间小景,“爷爷不比孩子好过。”
“嗯,怎么说?”
“因为那是爷爷买的,可是他为了赶路,为了别人的方便,只能委屈自己的孙儿了,也实在,那甜筒没法子救了。”
冯镜衡静默了会儿,“我为什么要去顾别人的方不方便,我连自己孩子这丁点的快乐都没守住,又有谁来顾我们呢!”
片刻,栗清圆淡而从容貌,“我从小就是那个掉冰淇淋的小孩。因为我爸就是有着严格秩序意义的人。他跟我说过,这世上或许善良是很脆弱的东西,甚至反过来能拖累了你,但是,我们依旧得具备它。否则,我没有信心叫我的女儿每天在阳光灿烂之下独自出门去。”
这就是栗朝安违背循证医学救了那个病人一命,结果,并发感染未能留下他,反过来被家属一纸诉状告上法庭之后,栗朝安依旧能秉着医者父母心的操守去帮顾每一个需要救治的病人。即便他已经无冕无名了。
这就是栗朝安能在义诊期间,看到一对不安分的小毛头能停下来观察他们,上前来安抚他们,带他们去吃面,报警帮他们回家。
他做任何事,从来不图回报。图得只是一份悲悯的善心,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也正是因为我爸即便没守住自己的小家,但是这些年,他没有对不起他帮助医治过的任一小家,这些小家足以凑一个大家出来。我妈才对他,怨着怨着就不怨了。可是我爸就是不懂,他只要肯低头,我妈一定会原谅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