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丰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暗自想道:这么说来,杨遵在孙迁坠亡的当天就已怀疑是皇帝指使人杀害的孙迁,而法上大统也牵涉其中,想不到这竟是一桩泼天大案哪!
“贫僧虽系受差遣行事,可毕竟与敌国之僧僚私相接洽,这就是罪,不敢诿过。”也许是意识到这么说不妥,僧贤立马改口道。
“但不知大师与关中僧友接洽的结果如何?”莫小丰没有明确表态,只拣着自己关心的问道。
“这正是贫僧今日来向您禀报的主要事项。据与贫僧洽商的关中法门寺住持心乘大师透露,了然等十七人是由长安城里的大兴善寺绍介至法门寺颁给僧碟的,并且是三年以来唯一的一批人。心乘大师已向贫僧许诺,今后再有类似情形,自会提前差人告知的。”僧贤合掌说道。
“长安城里的大兴善寺?”莫小丰望着杨遵,口中喃喃问道。
"依下官之见,心乘大师实则已经暗示,了然等十七人皆是西朝的谍候了。”杨遵坦然答道。
僧贤立即起身,再次请罪道:"贫僧身为一寺住持,未能拒纳敌国谍候在先,临事外遁避祸于后,致使定国寺百余徒众惨遭屠戮,扪心自问,常感罪孽深重,特来恳请太原公依律治罪。"
“定国寺众僧遇害一事,现已查明,全系了然一人所为,与大师无关。至于私相和关中僧僚接洽嘛,大师方才也说了,是受法上大统差遣行事,虽有违律之嫌,可从洽谈中获得的讯息考量,我以为,也可免于追究。"莫小丰有意宽慰僧贤道。
“阿弥陀佛!贫僧谢过太原公不罚之恩!”僧贤口诵佛号,郑重说道,“虽然如此,身为大统委任的都师,贫僧仍对戒律院诸僧之死负有难以推卸的责任,这便去向大统请罪!"
僧贤既为执掌戒律的都维那,其失职,犯过自然要由委任他的沙门统来决定如何惩处。这正是莫小丰不便责备僧贤的原因之一。因此,听到僧贤主动提出要去向法上大统请罪,可谓是正中下怀,遂说道:“料想大统也会考虑到案发时大师并不在寺内这一情节,不至太过为难您的。”
僧贤顺势提出告辞。莫小丰亲自送他至堂外,临别之际忽然想起一事,便说道:“诛杀恶僧了然的邺县县尉钱辛,目前尚在定国寺养伤,烦请僧贤大师善加照拂。”
"太原公所命,贫僧敢不遵从?告辞!"僧贤合掌行礼,转身就走。
杨遵随后也欲告辞,却被莫小丰留下了。
"先生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转身回到堂中,他似笑非笑地问杨遵道。
杨遵神色从容地答道:“下官是昨晚得知僧贤大师返回邺都的,赶去定国寺和他见面后才了解到他曾与关中僧僚进行过接洽,于是便劝他来向您禀明原委。事情的经过大抵如此。”
莫小丰微眯了眯眼睛,又问:“方才听僧贤大师的话中之意,莫非先生早在孙迁坠亡的当天就对定国寺了然等人起了疑心,因此才诈称僧贤大师施法震毙白无常云云,并为其外出云游创造了机会。”
杨遵坦然答道:“下官素与僧贤交好,时常听他说起了然等人来历不明,暗地里在寺中习练拳脚,担心他们有朝一日会给定国寺招来祸事,所以在孙常侍坠亡后便设计助僧贤暂时离寺避祸。然而,对僧贤受法上大统所托,与关中僧僚私相接洽一事,下官并不知情。"
虽然确信杨遵并未说出实情,可听他把话说到这个程度,莫小丰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了,便打了个哈哈,转而向他交待了追查丘林的藏匿之所的事后,放他离开了咀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