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柔柔、细细的女声蓦地从身后传来,惊得莫小丰双手一抖,“哐当”一声,里面装着他偌大一泡尿的铜制夜壶脱手便掉落在了地上。
“哎哟,都怪婢子冒失,惊着公子了。”
身后的女子见状,忙不迭地赔了声不是,顺手将一袭纱袍披在莫小丰的肩头,疾步绕至他身前,俯身拎起倾倒着的夜壶,看看地上并没有多少尿液洒出,尔后拎着夜壶迈着碎步朝房外走去。
她是谁?这是哪里?
陌生女子的骤然出现,不仅打断了莫小丰的思绪,而且令他面红耳热、感到手足无措。他来不及接续被打断的回忆,下意识地用纱袍紧紧裹住身体,随着女子移动的方向不停地变换着站姿,唯恐一不小心走了光,日后传说出去,自己有口难辩。
好容易盼到女子走出房门,莫小丰一颗揪着的心总算略微安稳了些,他三两步冲到衣架前,从上面扯下一根衣带,先是严丝合缝地勒好纱袍,继而伸手开始在衣架上翻找起了内衣内裤。
“公子安坐,还是让婢子服侍您更衣吧。”
莫小丰又是一惊,本能地拢了拢纱袍的下摆,转过头,涨红着脸打量已折返回房的女子:原来这只是一个年仅十四五岁的少女,头上梳着两个俏皮的抓髻,圆圆的脸盘上一双月牙似的细目,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哦,不用了……你去忙吧。”
少女听到这话,目光中掠过一丝讶异,略微迟疑了一下,依旧走上前,熟练地从衣架上翻找出一套丝制的内衣裤,并一领淡黄色的锦袍,一条玉带,双手捧着站在莫小丰面前,说道:“方才出门见到小德子,他说杨先生有紧要的事要向公子禀报,眼下正在前面的公堂上等着见您呢……”
莫小丰瞄了瞄少女捧在手上的那领淡黄色锦袍,旋即抬头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张望了一番,等到确定这间足足有五六十平米大小,一派古式陈设的房间里没有架着摄像机,才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
为了掩饰心中的慌乱,也避免叫少女瞧出破绽,他不再坚持吩咐她退下,伸手拿过内衣内裤,回到悬挂着帷帐的床上坐下,拉起帷帐遮住自己,尔后十分迅速地套上内裤,同时嘴里试探地问道:“小德子人在哪里,你去叫他进来吧。”
莫小丰如此的举动倒叫这少女双颊上泛起了一抹红晕,她鼓了鼓勇气,迈步走到床前,声音中带着几分委屈,又像是赌气地说道:“回公子,小德子就在门外候着,只是这屋里一向都是婢子的差使,他做不来的……小枣方才已然知错了,但求公子快些更了衣去见杨先生,切莫耽搁了正事吧。等过些日子夫人过了门,不用公子发落,小枣自然是要到外面做事的,到时就不会再在这儿碍您的眼了。”
隔着一层帷帐,莫小丰清晰地听到了少女颤抖的嗓音,只得悻悻地撩起帷帐,偏腿下了床,尽量用轻松的口吻安抚她道:“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呀,叫小德子进来只是想问问杨先生找我有什么紧要的事。”
小枣见他不再与自己见外,低头抿嘴一笑,请他坐在床边,一面熟练地服侍他先穿上鞋袜,一面柔声提醒他道:“小德子虽不是外人,可娘娘和世子不是再三叮嘱过公子嘛,邺都不比在晋阳,举止行事须得合乎汉家礼仪,才不致招人笑话。且待婢子侍奉公子穿戴齐整了,再去传小德子不迟吧。”
莫小丰除了尬笑着冲她点点头,竟是什么话也答不上来了。他心里虽然对自己堂堂二十大几的大男人,反要由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服侍着穿衣戴帽感到十分别扭,可生怕再做出什么拒绝的举动会惹得小枣生气,只得撂下脸皮,顺从地任由她上上下下摆弄了一番。
好在前后也就三五分钟的功夫,小枣已服侍他穿戴停当,莞尔一笑,转身出房去传小德子了,趁此机会,莫小丰好奇地走到衣架旁的铜镜前,想要瞧瞧自己的古装造型帅不帅。
这一看不打紧,可着实吓了莫小丰一大跳,铜镜里映照出的竟然是一张十分年轻,却又完全陌生的面孔:略显冗长的脸盘,眼窝内凹,眸子精亮,坚挺的鼻梁下长着一层淡淡的绒毛,薄嘴唇,尖下颌,算得上是位英俊的少年。
怎么会变成了这般模样?难道区区两三瓶啤酒就叫他挂了,这是重生或者穿越了?
愕然之下,莫小丰迅速回想着自己最亲近的人:我的父亲叫莫安顺,是位乡镇教师,母亲名叫陈玉芬,在乡务农,未婚妻范璐,正准备辞职创业。。。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像过电影似的在他眼前闪现,和周围的一切如此违和,令他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