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痛苦与自卑无人能感同身受。
只有他自己知道常年被歧视的滋味儿。
他一向以温润的外表示人,似乎从不会大声说话,好像情绪无时无刻都很稳定,可那只是他不敢也不习惯而已,长期的自卑导致他不得不压抑自我,不得不做个温柔的人,有情绪就吞进肚子里默默消化掉,似乎从来没有过自我。
清风霁月的外表下是一颗藏污纳垢的心。
温润如玉的伪装下是阴暗病态,腐烂败坏的一滩臭泥。
只有他清楚自己有多不堪。
待独孤夜缓过剧痛,松开捂着眼睛的双手时,他的眼皮紧闭着,再也无法睁开,纤长的羽睫上挂满血珠,不断有血水从眼睑的缝隙里流出。
就像淌过无数道血泪,看上去触目惊心。
而路冠鸣则冷冷地将那支带血的簪子扔在地上。
如丢垃圾一般随意。
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到周瞳光身边。
周瞳光将她搂进怀里,温柔地说道:
“没关系,明日夫君陪你去镇子上,再买一支新的。”
“嗯,谢谢夫君。”
她娇软地依偎在他怀中。
不管是神情还是言谈都和周瞳光喜欢的一模一样。
独孤夜听见簪子落地的声音和他们二人你情我浓的话语,极度的痛涌遍全身,唇角又不禁溢出一股浓稠的血。
他沉住气冷声说道:“周瞳光,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快给思思解了毒,放她离开!”
周瞳光神色悠然:“只是解毒还不够,我将她的心魂引到了幽冥之境的离情谷中,心魂在那里锁上七日,她便会彻底忘记与穆琉枫之间的情爱。可是取心魂并非易事,需历情劫,若你能顺利取出,她才可恢复正常,否则即使解了毒,也只是个无情无感的躯壳而已。”
独孤夜道:“你已经给她下了毒,为何还要引出她的心魂?!”
周瞳光垂眸望了一眼怀中的路冠鸣,双目猩红,神色疯癫又满含深情:
“我爱歌儿,想跟她一起死……可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没想着让她死,那么说只是用来威胁你的疯话罢了,我愿意帮她解了毒,让她继续活着,却忍不了她深爱着穆琉枫,她就应该谁都不爱!”
“她从小就娇纵高傲,寻常男人根本入不了她的眼!这样的她,怎么可能会把一个男人放在心里?!她就应该无情无感,只做自己!她不该爱上穆琉枫,我把她的心魂引到离情谷是想让她回归到真正的自我!”
独孤夜嗤道:“真正的自我?她爱着穆琉枫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你这么做纯粹是自己爱而不得,就不想让别人得到她的爱,你才是令她彻底失去自我!”
周瞳光阴冷一笑:
“这不重要,只要她不再爱穆琉枫,那复活穆琉枫就无望了!而你,是她最恨的人,即使是囚着她,她也不可能爱上你,你与她注定只会互相折磨!哈哈哈……你们一个再也无法复活,一个爱而不得,那我就可以安心地上路了!”
“独孤夜,七日期限还未到,若现在就将心魂取出,需要历情劫,稍有不慎便会飞灰湮灭,万劫不复!若是等上个七日,穆琉枫就再也无法复活了!你会如何选择呢?听说幽冥之境的情劫对心上人的执念越深折磨就越大,我劝你放弃,让她忘记穆琉枫对你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笃定独孤夜一定会去。
一个甘愿放血去救情敌的人,为了心爱的女子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从他说出那句“你才是令她彻底失去自我!”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不会改变她原本的轨迹。
独孤夜收紧下颌,语气凛冽道:
“那我现在就去将她的心魂取出!”
果然不出周瞳光所料。
可他仍是说道:“独孤夜,取心魂你有可能会死,你若是死了,复活穆琉枫依然会无望,你还要这么做吗?”
独孤夜道:“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不能让你这个卑鄙小人得逞!”
他话音刚落,周瞳光就发出一阵幽冷的邪笑。
若是他死了才好呢,在幽冥之境中尝尽情爱蚀骨之痛而死,这是他最想看到,也最期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