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哪知道贺诗诗这些女儿心事,只顾自己刷题,这样过了两天,他结束完早训到了教室,一拉开座位上的抽屉,就发现里面有封信,他心里疑惑,打开一看,字迹娟秀,很显然是女生写的,信里写道:
“赵清同学你好!
首先祝贺你这次考试取得好成绩!你的事迹现在已经广为人知了,我们老师也在班上用你的故事来鼓励大家。
我以前只是从电视上和书本上看到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故事,没想到身边也有这样励志的真人真事!
前进的道路漫长而曲折,充满艰辛却又风景无限。祝你再接再励,取得更好的成绩!
1988年11月3日”
信上没有署名,但很明显这女生是其他班级的,他来回读了两遍,旁边贺诗诗碰碰他手肘,问道:“这是什么呀?”赵清回过神来,晒笑一声:“匿名信。”诗诗啊了一声:“写的啥子?”赵清把信递给她:“自己看吧。”他毕竟还是个少年,心里得意得很。诗诗心里别提多好奇了,嘴上却说:“别人写给你的信,我怎么能看。”
赵清笑道:“没事,也没写啥子见不得人的,字也没你现在写得好看。”诗诗被这句话勾得心痒难耐,接过去看了几遍,歪头坏笑看着他,眼睛里亮光闪闪,小声说:“呀,收到情书了呀,还是外班的!”
赵清给她做了个嘘的动作,在纸上写道:“这可不叫情书!”诗诗偷笑着写道:“那什么才叫嘛?”毕竟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赵清就突然色胆包天,写道:“想知道吗?那改天我给你写一封!”诗诗腾的一下从耳根子红到脖子,重重地在纸上写道:“不理你了!”
赵清对她这反应早在预料之中,嘿嘿偷笑着写道:“我开玩笑的!”他想了想,又认真地写道:“要写我也不会用纸和笔写!”蒋怡最大的弱点是容易上套,而诗诗最大的弱点就是好奇心强,明知现在应该保持生气不理他的矜持状态,可挣扎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回复道:“那用什么写?”
赵清心里大乐,越来越觉得这妹子真是单纯娇萌可爱得紧,龙飞凤舞地写道:“我要用人生为纸,以心血为墨,执时光为笔,为你写一封波澜壮阔的情书!”
贺诗诗晚上回家以后,程玉就发现女儿脸上一直甜蜜蜜的表情,独自坐着也会不由自主地微笑,心里大为疑惑,问道:“诗诗怎么了?今天看上去那么开心?”她母女两关系极好,诗诗这些事情也不怕让母亲知道,拿出纸条来,含羞带臊地把事情一五一十地给她讲了,程玉搂着女儿逗她:“赵清这是在给你表白了啊!”诗诗红着脸低声道:“我也觉得是!”
程玉仔细回味了一下赵清最后那句话,微笑道:“这娃娃像个男子汉,就连表白都那么气势磅礴的。诗诗你高兴吗?”诗诗咯咯笑道:“高兴!我相信他说到就能做到。”程玉微笑着嗯了一声,赵清言必信,行必果的好男儿形象在她娘两心中已经树立起来了。
她看着女儿娇俏的样子,柔声说道:“虽然你们两个都还小,现在一切都还太早,但这毕竟是人生最美好的初恋……它总是不知不觉地发生,无声无息地刻在你的记忆深处。不管将来你们能不能走在一起,这个初恋都是永生难忘的……赵清是个好孩子,我希望你们彼此珍惜。”
贺诗诗从记事起就跟母亲相处多,和父亲相处少,所以情感深处极其渴望父爱,心里喜欢的就是那种有气概有担当的男人,她就好像一根娇柔蔓媚的细藤,需要一颗粗壮的大树来依缠。而赵清不管是以前叛逆的时候,还是现在当学霸的时候,种种表现都符合了她内心中对男子汉的需求。她当初第一次见到赵清,就是被他身上那种桀骜不驯睥睨众人的粗狂气质所吸引了的。
而这时赵清正在体育馆晚训,这时天气已经很冷了,可他依旧赤裸上身跟队友在台上打了十几个回合,带着一身新鲜伤痕美滋滋地走下台来,就听见有人喊他,他回头一看,却是两个女孩子在体育馆门口观战,他走近一看,原来是吴萱和一个不认识的女生。
他笑嘻嘻地走过去,大声说道:“萱姐,今天怎么有兴趣来看击剑了。”吴萱一脸夸张的表情说道:“我们正好路过,弟弟,你这样不痛吗?”赵清满不在乎地道:“不痛,我是野人,皮糙肉厚不怕挨打,嘿嘿。”吴萱身边那个女孩子被他这话逗得微笑起来,赵清转眸看了看她,虽说现在天黑得早,但借着一丝灯光依旧能看出来是个大美女!
吴萱看到他这表情,狡黠一笑,介绍道:“这是李维,我小学同学,现在是五班的。”赵清是一班的,教室离五班很远,所以平时见不着面,但这名字却有点熟悉,似乎什么时候听到过,一时半刻想不起来。吴萱看他皱眉思索的样子,得意地问道:“你听说过她吗?”赵清拍了一下脑袋:“就是感觉名字很熟悉!”
吴萱嘻嘻而笑:“笨蛋!人家可是年级第一名!”赵清马上想起来了,连声说:“哦……哦……是的是的!”对着李维拱了拱手:“久仰久仰!”他手上拿着剑,剑尖朝地,做这个拱手的动作还真像电影里面的江湖侠客。李维童心大起,屈膝做了个万福的动作,嘴里说道:“给赵大侠请安。”随后两个女孩子便互相靠在一起,笑成一团。
赵清也被逗得哈哈大笑,顿时觉得这个李维天使般的面容下藏着一颗有趣的灵魂,彼此距离立刻便拉近了。他现在自然不知道1988年11月3号傍晚的这一刻、这一幕,将来会永远地刻画在自己记忆最深处,只是深深地看了李维一眼,说道:“我一直以为李维是个男的,没想到是个女孩。”其实李维的相片一直挂在学校门口的光荣榜上,只不过赵清从来不去看罢了。
吴萱一边笑一边得意地说:“怎么样,厉害吧!”赵清连连点头:“何止是厉害,简直是凶残!”
李维微笑道:“你也很……凶残啊,用了一个学期从倒数第一名考到年级第三名。”赵清面对李维就感觉很有同级别学霸的共同语言,正色说道:“不,我每天都提醒自己还是倒数第一名。”他这话说得悲壮,眼里也满是哀兵必胜的坚定,李维不由得被感染了情绪,想起他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异于常人的努力,才得以短短一学期就一雪前耻,自己可不就是被他这份坚韧和狠劲给吸引了。
少女往往都是热爱传奇的,贺诗诗从一开始就亲身参与了赵清创造的这个奇迹,所以感觉还没那么震撼,而李维呢,她是这两天才在课堂上从老师那里听说这事,老师为了起到激励效果,自然而然会把赵清的故事说得非常感人,这就是为什么年级第二名那个男生对她毫无吸引力,反而是赵清这个第三名会让她花心思来了解。
不错,早上那封匿名信就是她写的。她听完了老师讲述的赵清的故事,少女心怀被大大地触动了,同时产生的还有一股居高临下的,带着善意的优越感,就类似那种前辈想提携鼓励后辈一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当初贺诗诗面对赵清也有。可是她不能像贺诗诗一样就近宣泄这种情感,就只能写了这封匿名信,委托吴萱悄悄放到赵清抽屉里。
本来写完信就打算了事,哪晓得吴萱跟赵清关系极好,现在知道她对赵清感兴趣,自然添油加醋无所不言地把赵清所有的事都跟她讲了,尤其是赵清为了同桌女生,给人家妈妈慨然一诺的事情,更是让她大为触动。贺诗诗她是知道的,的确是美女才女,可自己也绝不会比贺诗诗差,喜欢暗恋自己的男生也不少,为什么就没遇到一个肯这样为了自己去创造奇迹的男孩子呢?
今天说起来是偶然路过,其实是吴萱故意带她过来的,近距离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男孩子,然后她就见识到了一个跟其他满是书卷气的尖子生完全不同的赵清,野蛮,坚韧,真诚,充满了江湖气,毫不做作。这些特质完全符合一个肯为了爱情而发愤图强的人设……她一下就被深深吸引住了。贺诗诗对体育运动不感兴趣,可李维却是非常喜欢那种运动型男生的,刚刚赵清赤膊上阵在击剑台上潇洒狂野的表现尤其令她着迷,感觉又帅又酷。
这时天气很冷了,赵清还赤着上身,身上的汗一凉下来就特别冷,只能打了个哆嗦,抱歉地说道:“萱姐,维姐,我太冷了,要进去穿衣服了,明天见啊!”吴萱赶紧说:“快去快去,别冻着了!”
赵清离开后,李维疑惑地问吴萱:“他多大?怎么也叫我姐?”吴萱嘻嘻笑道:“他比我小两个月,六月份的。”李维佯装生气地道:“那比我大很多呢,怎么我看着很老吗?”吴萱打趣道:“谁叫你是第一名呢,他只能当弟弟了!”说罢又看了看她,坏笑着说:“你是不是喜欢他了?”
李维欲盖弥彰地道:“呸!我就是对这人挺好奇的。”吴萱促狭地笑道:“那就好,最好不要喜欢……他全副心思都在贺诗诗身上呢!”李维轻声啐道:“大情种!才初中就这样了,以后怎么得了!”
第二天早自习,赵清难得地主动递了个纸条给诗诗:“昨天我见到那个年级第一名了,想不到居然是个女的!”诗诗讶然回道:“李维?”赵清写道:“对,你认识?”贺诗诗回复道:“我当然知道她,美才女校花呀!人家外号仙女!”赵清气愤愤地写道:“我一直以为是个男的。想不到我连一个女的都拼不过,好气!”
诗诗撅着嘴写道:“女的怎么啦?女的就该落后吗?!”赵清一看最后这个大大的感叹号就知道不好,赶紧写道:“不是,我主要是觉得自己那么拼命了,别人还胜似闲庭信步。”诗诗转眸看了看他,写道:“怎么认识的?”赵清也没多想,回复道:“她路过击剑馆。”具体细节他就懒得写了。
诗诗偷笑着写道:“她是不是很好看?”赵清不可置信地转头看了看她,回复道:“这重要吗?”诗诗被他这表情逗得差点笑出声来,撒着娇写道:“回答我!”感叹号打得重重的,她都没意识到这已经是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了。
赵清可没傻到陈斌那个地步,轻描淡写回复道:“天黑没仔细看,只知道是个女的。”诗诗毕竟单纯,居然信了他的鬼话,手不对心地写道:“那你下次注意看看,大美女哦!”赵清直眉楞眼地回复道:“有那时间我不如多看看你?”诗诗咬着嘴唇狠狠跺了他一脚,水汪汪的眼睛却弯了起来。
好巧不巧,当天中午放学的时候,贺诗诗就看到李维从身边走过,因为赵清的缘故两个人都互相看了看对方,眼神接触之下,李维便给了贺诗诗一个微笑,贺诗诗也回以微笑,陈小溪此时还不知道赵清跟李维的事情,戾气横溢地说道:“那个人考了一次好成绩就得意忘形,还想拿年级第一名!人家李维就凭他拍马也赶不上!”贺诗诗知道她说的是赵清,微笑道:“他昨天还认识李维了呢,就是跟我说……连个女孩子都拼不过,生气得很,嘻嘻。”
陈小溪敏感地问道:“他怎么会认识李维的?”李维在初中属于只可仰望的顶尖人物,她陈小溪自己的名字也没资格入李维的耳,整个一班接近五十号人,除去吴萱这样的小学同学,也就罗颖,赵清,贺诗诗,苏玉娜四个人在李维心里有印象。罗颖是因为成绩极好,贺诗诗是因为相貌实在太出众,苏玉娜则是美女班长的缘故。她陈小溪向来觉得自己是朵花,但面对李维却是自信被全方位彻底碾压,一点点争胜的心思都提不起来。
贺诗诗轻笑道:“说是李维路过他击剑的地方,具体怎么认识的我也不晓得。”陈小溪就愤愤地说:“肯定是他看人家长得好看,跑去搭讪了!”贺诗诗愣了一愣,迟疑着说道:“他应该不会吧?”陈小溪切了一声:“你忘了他才认识你的时候了!”贺诗诗顿时无语,但回头想想今天赵清跟她的“对话”,又摇了摇头说道:“不会的,我问他李维好看不,他说天太黑没看清楚。”陈小溪呸了一声:“男人的嘴,哄人的鬼!你觉得可能吗!”
贺诗诗毕竟还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不知人心有险恶,被陈小溪这么刻意地一灌输,心里也开始犯了嘀咕。初中前两年她也跟李维照过好几次面,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有过表情交流,回想起李维的笑容,的确好像别有深意,她自然而然就沉默了。
陈小溪见她沉默疑虑,就趁热打铁地继续说道:“你也不想想为啥子李维今天会突然跟你打招呼?事出蹊跷必然有鬼!”贺诗诗心里烦躁,皱眉说道:“哎呀,我觉得就是个偶然!”陈小溪冷笑一声:“哪有这样的偶然!我就感觉她是在挑衅的样子,要么就是在提醒你什么。他现在出名了,机会当然就更多了。我就从来看他不是个好人,狗改不了吃屎!”
赵清哪知道陈小溪在背后疯狂编排他,他现在为了节约时间,中午都不回家吃饭了,就在学校食堂打了饭,边吃边刷题,吴萱本来家比较远,加上又喜欢这个弟弟,也就陪着他一起在学校吃饭,教室里面就他们两个人,时间过得飞快,突然听见吴萱轻声说:“咦,你这么早呀?”赵清以为吴萱在给他说话,头也不抬地说:“啥子这么早?”然后就听见两个女孩嘻嘻轻笑,他抬头一看,李维居然站在吴萱座位旁,一脸好笑地看着自己。
他这才明白自己出了洋相,哈哈笑道:“原来是维姐呀!你怎么来得这么早?”李维轻笑道:“我听吴萱说你现在中午都不回家,你这么努力,我肯定也要更努力呀,不然就要被你追上了。”顿了一顿又嗔道:“不要叫我姐姐,我可比你小!”
赵清也没细想为啥李维要更加努力却跑来自己教室闲聊,更没细想为啥李维知道她比自己小,他就是个怪性子,击剑队的李佳想当他师姐他偏不答应,现在李维不想当姐姐他也不肯,嘿嘿笑道:“等我超过你,我就不叫你维姐了!”李维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应对,是盼他超过好呢,还是不超过好呢?只能笑着说了一句:“油嘴滑舌!”
吴萱笑嘻嘻地看着他两个,这初中几年……也就这弟弟有本事让这位神仙人物跨着教室跑来跟他拌嘴了,她又想起昨天下午李维居然给他做了个万福的动作,更觉得不可思议。
其实吴萱自己心里也很得意,她跟李维虽说是小学同学,但毕竟不是一个层次的,现在年级第一名和第三名都跟自己关系好,这可别提多有面子了。她其实心知肚明李维肯定是对赵清有好感了,这大中午的跨着教室跑过来,借口是找自己,其实还不是为了赵清来的。
赵清嘿嘿一笑,又继续去埋头刷题,李维已经很久没见过可以这样无视自己的男生了,其他男生但凡能跟她说话,谁不是兴高采烈地抓紧机会恨不得多说几句?她正想离开,吴萱硬拉着她坐下聊会天,她其实就是个女孩八卦心性,想看看李维跟赵清到底能擦住什么火花来。
她悄悄跟李维说道:“你还是厉害!”李维疑惑地问:“怎么?”吴萱扭头看了看赵清,低声道:“除了贺诗诗,也就你可以让他在学习的时候停下来说话了……像我们都根本不敢打扰他,真的会发火的。”李维微笑道:“这么吓人啊?”吴萱小声说:“真的哦!所以他一下能翻身也是有道理的。”李维轻轻嗯了一声,转过头去看了看赵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