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均忙起身,刚想追问他苏兆晚的下落,却见老太师脚程快,早已飘然远去。他抿了抿唇,心底的惶惑如沸腾的江海,沉声叫道:“冷兴。”
等了片刻,没见人,沈灵均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大了点声:“冷兴!”
门口进来了个小仵作,像是新来的,见沈灵均面色不悦,作揖的手有些慌张:“沈大人!”
“冷兴呢?”
小仵作道:“冷兴大人有案子,前两日便出去了。”
沈灵均皱眉:“我没吩咐,他哪儿来的案子?”
小仵作头也不敢抬:“小人不知。”
“他去哪儿了?”
“小人也不知。”声如蚊蚋。
沈灵均啧了一声。挥挥手让他下去。
苏兆晚不告而别,现在连冷兴都不见踪影。他只觉得如今自己站在一片黑夜中,周身都是浓雾,不知道何时便会从中扑出一只凶兽,将他狠咬一口去。
走出门,他四下里看了看,只见到卫凌。可是他也对苏兆晚和冷兴的下落一无所知。
眼见着日头渐移,沈灵均又去苏兆晚的屋里搜寻一番,一无所获。
待他转出来,只觉药香阵阵,他头顶嗡嗡地绕着几只个头大的蜂子,围着房梁上下舞动。身上花纹斑斓,振翼时都带着一阵风。
“……这不是药王蜂么?”沈灵均眼前一亮。
卫凌道:“大人想看那几只蜂?属下去替您捉来。”
沈灵均忙拉住他:“别碰!”想到那日被药王蜂蛰了两口,他心有余悸:“这不是普通的蜜蜂,蛰到了,若没有解药,只怕有性命之忧。”
药王蜂飞过来绕过去,想是天亮了,出来采食花蜜。沈灵均悄无声息地跟在其后,见几只大的吸饱了园里的花粉,飞起来打了几个繁复的舞,便纷纷往园子后头飞去,又一只接一只地钻入了墙垣根部一个不起眼的小陶罐里。
沈灵均上去看了一眼,只见陶罐破旧,里头被灌了些不知名的汤药,药王蜂很是喜欢,一边吸食,一边就近在陶罐壁上造巢。兴许是刚刚迁徙过来,蜂巢只有小拇指那么大,几个大块头的蜂趴在上头。
“该不会是,他调了这药,将药王蜂一路从阑州城引过来的吧?”沈灵均自言自语,感到难以置信。
罐子旁边有几只折断的蜂翼,还有些残缺的蜜蜂肢体,颜色迥异,显然与药王蜂不是一类。看来,苏兆晚调的药先是引来了附近的野蜂,后来药王蜂来了,便厮杀一番,占了这块宝地。
苏兆晚引来药王蜂,到底想要做什么呢……他托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待要再看,却听门外太师府的小童来叫人了。
王宫饮宴通常都是在黄昏时分。眼下已然过了正午,他须得去更衣换装,方不会误了时辰。
沈灵均无法,再看了几眼药王蜂,心事重重地跟着下人去收拾。
太明宫飞檐斗拱,华彩流彰,从大门进去一路群臣贵戚如朝圣般身着华服,慢慢往宫中走。富贵人家早在玄天门前下了轿辇,扶着官眷,走在最前头。随后便是朝廷官员,大理寺卿也在其中。
沈灵均锦衣玉带,跟在齐老太师身后,他低眉敛目,说不出的谦恭驯静。直到大殿中拜了寿,陛下道声平身赐座,他放才在老太师之后坐下,开始抬眼观察起内室来。
外人传陛下汾王手足情深,今日一见可谓不虚。龙椅右下首便是汾王坐榻,一应的珍馐佳酿与王上几乎是同一品次。陛下拉着汾王的手,亲切地说笑。
那汾王也知礼,一面与皇兄推杯换盏,一面不忘招呼宫女给陛下布菜,兄弟俩聊得十分融洽。
沈灵均从前几乎从未见过这些皇亲国戚,至多便是每年的年终尾宴会来给陛下和各位王爷、娘娘请安,却也只是远远地拜一下便去了,不曾如此近地看这位汾王爷。
只见这汾王约莫年近不惑,身披紫色冠服,革带玉钩,外氅是一整条墨狐皮子,衬得整个人清贵雍容,雅量高致。沈灵均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神却不自觉落到了汾王的手腕上。
他一身金玉穿戴,腕子上却缠了两圈冰蓝色的串珠,不似玉器也不像京中流行的珍宝,瞧不出什么材质,在灯下荧荧泛着冷光,好似灵猫的眼睛。
待要细看,汾王却随手将衣袖拂下来,遮住了。
沈灵均一抬眼,便对上了汾王笑吟吟的目光,他顿时心下一沉,却见这汾王托着一只酒樽,已然站立起身,慢悠悠朝他走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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