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好快。”齐老太师搁下茶碗,站了起身:“看来,他们也知道你非易与之辈,得以快打快不能让你腾出手来。”
沈灵均沉着面色,“可如今他们既闹到了大理寺门前,我总没有闭门不出的道理。”
“苏公子那边安排妥了?”
沈灵均顿住脚步,略思量一阵,道:“我让冷兴去看着。”
尚未开门,便听见大理寺外哭声传了进来,声嘶力竭的,还不止一个人。少使盯着门扉,迟疑着不敢动,回过头犹豫地看看沈灵均。
沈灵均道:“开门。”
大理寺门栓刚一卸下,外头的人登时一头将门撞得大开,几个小厮用担架抬着人,白布蒙着,另有几个花枝招展的少女哭得涕泗横流,见门开了,便将个老妇搀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大理寺门槛前。沈灵均冷眼看着,这老妪年逾半百,银发满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堪堪便要晕过去。
来的几位少女,领头的正是珠雨和挽风。梨花带雨,却极为不善,背后围了一大圈子旁观百姓,低语切切,面上都是清一色的幸灾乐祸。
这才刚刚天明,哪儿就能来这么些闲人!都不用睡觉的么?
沈灵均心里冷笑,走过去,施礼,淡淡道:“老夫人,您缘何这般伤心难过,无需顾虑,我大理寺替您做主。”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老妪抬起哭红的双眼打量他,登时一口啐在他身上。
这口浓痰沈灵均原可以轻易避开,但他心念一动,避到一半收住了脚,浓痰溅在他衣襟正中。他视若不见,礼数更周,拱手不语。
老妪嚷道:“你替我做主?呸!你大理寺包庇妖邪,纵容巫术,将杀害我女儿的凶手藏在衙中,这会儿倒来假惺惺说这些。”
果真来了。沈灵均低头拱手,却暗中扯了扯嘴角,柔声道:“老夫人的话,恕下官没听明白。您的女儿是谁?又是被谁杀了?还请一一道明。若查证属实,大理寺自会还您公道。”
“我早知道……早知道你不会轻易承认!”老妪捂着心口,一手指着沈灵均,声音颤颤巍巍如被风摧干的枯叶:“早听人说你沈大人与那妖人苟且,果然将他密藏不出!拿这些话打发旁人还想打发我吗?”
沈灵均分毫不乱,兀自低眉恭敬:“下官与这位老夫人素不相识,刚开大理寺门,礼尚未毕,老夫人便忽然给扣了好几个帽子。下官当真摸不着头脑。”
“好……好……”老妪气得嘴唇颤抖,“给脸不要!宁月儿死了,老身这条命也不想要啦,今日便于你这狗官同归于尽,以告我女儿在天之灵!”说着,头发蓬乱地朝沈灵均扑了上去,揪着他衣服撕扯。
少使一惊,喝道:“大胆!竟敢伤朝廷命官!”几个大理寺的侍卫冲上去拦,沈灵均忙道:“都退下!”说着乱中拿住了那老妪的手腕,踉跄几步,却摸到她腕上的脉门。他提息两指搭在脉门上,几缕内力往里探去。
他这劲儿用得巧妙,若这老妇是个丝毫不懂武功之辈,那便毫无知觉;倘若是习武之人,对内息筋脉十分敏锐,察觉到有入侵者便会下意识提内力相抗。
沈灵均这一试仅用了一成内功,方探入须臾便有股阴柔老辣的内功将他反推了出来。他抬眸,冷冷地看入那老妇人眼中。老妇与他目光对上,心下一凛,恰巧旁边大理寺侍卫伸手来拖她,顺势便松了沈灵均的手往地上瘫了下去,嘴里大喊道:“朝廷命官打人!朝廷命官打人啦!”她喊得大理寺侍卫慌忙后退,指着她道:“喂,别诬赖好人,我们可都没碰到你。”
这场面登时一片混乱,围观之人看着一愣,登时纷纷指责大理寺粗暴,有几个喊得最大声,沈灵均瞥了一眼。
“老夫人莫慌,他们是粗人不懂事,没想冒犯您。”沈灵均故意将这句话中的“老”字咬得很大声,蹲了下来,嘴角噙着淡笑,“夫人受惊了,我叫下人打点水给您擦把脸,咱们坐下慢慢说,如何?”
老妪面色一变,沈灵均一抬手,旁边几个侍女应声便去准备手巾和水。那老妪目光闪烁几下,忽然狠狠将沈灵均一推:“你想干什么,别碰我!”
沈灵均这会子闪身躲开,老妇推了个空,一下扑倒地上。
沈灵均笑道:“也罢。你不乐意擦脸便不擦,将老夫人脸上的厚妆弄花了岂不糟糕。”
老妪摔得狼狈,骂道:“你大理寺欺人太甚。”见她落了下风,围观众人忙七嘴八舌帮起腔来,一边倒的尽是诘问大理寺。旁观人众多,老妪越哭闹越带劲,又喊又骂,却有意无意间往后挪,也不接近沈灵均了,只管朝着那担架爬,边爬边喊:“我苦命的儿……”
沈灵均也不叫人拦着,只淡淡道:“这是便您女儿么,她叫什么?”
老妪哭道:“你这王八羔子不配喊我闺女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