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绫坊喧闹一如往常,人影绰绰觥筹相交,丝竹舞曲声此起彼落。落蝉看了一阵,将帘子放了下来。
内室是教坊的舞榭,拉了帘幕,里头站着七八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各个身量纤细,衣服单薄,却热得冒汗,拿汗巾子擦着脸颊。
红鸾随手在琴上抚弄了一下,拨出几声乱弦,对落蝉道:“排演了一早晨,我也乏了你且先回去,待她们休整片时。等到未时二刻你再来。”
落蝉敛衣答应了一声,垂眸慢慢退了出去。
她一走,兰绫坊的姑娘们便知道这半日的排演算是暂且止歇,顿时大松了一口气,几个瘦弱的直接坐倒下来,气喘连连。
红鸾看了她们一眼,冷笑道:“怎么,这点子疲累都受不住,还想着能被陛下看重,选进内宫里去?趁早别做这梦了。”
一位少女倒了杯冷茶,猛灌了一大口,抱怨道:“姐姐,咱们陛下那宫里,别说娘娘们,即便是内宫女官,也不见得有咱们这样的。”
红鸾看着她,微眯了眯眼,凉凉地道:“噢,听阿柔这话,你是不乐意了?”
见她当真恼了,那名叫阿柔的少女扁了扁嘴,不敢搭话。
红鸾道:“你不乐意,那容易啊,你们莲步坊有的是拔尖儿的姑娘想要这位置,我这便让人去将蓝樱唤来,叫她将你替了去!”
说着,作势抬起手便要唤人,阿柔心里一着急,慌忙扑上去拽着她衣摆:“姐姐!”她抬着头,可怜兮兮道:“姐姐,阿柔错了。我想来都心直口快,各位姐姐又不是不知道!”那蓝樱,从前在莲步坊里便是她明里暗里的劲敌,此时好容易那个处处压人一头的宁月暴毙,她才争得这个百年难遇的机会,可以在正月大典为宫里献舞,背后不知多少人羡慕,怎能就这么轻易拱手给那个蓝樱!
红鸾冷冷道:“心直口快在宫里便是能将你送上死路的利刃。阿柔你今年已然及笄,还是这般的脾气,就算进了后宫,尚未摸到陛下的衣角便死了。还谈什么荣华富贵,更是痴心妄想!”
她眉眼秀美,额间花钿如火焰,怒起来倒有几分威严:“远的不说,就说你们那姐妹楼兰。她当年琴技卓绝被陛下看上,被挑了进宫,可又怎样?她恃宠而骄胆大妄为,竟敢与王爷有染,最终落得个菜市斩首的下场!”
她句句戳在阿柔这少女的心窝子里,将她训得诺诺连声,再不敢有什么怨言。红鸾停了一停,适时缓和了口气,道:“你们也别嫌我啰嗦。进了宫,兰绫坊便是你们的娘家。此时能跟你们多嚼几句舌头,能免得你们在宫中行差踏错,也算得我的功德一件。”
几名姑娘都忙答应着。
红鸾笑了笑,从袖里拿出了个玉瓷瓶,放手里摇了摇。里头轻微的沙沙声,似是装了什么细小的药丸。
那几名舞女看间这瓶子皆喜形于色,连方才瘫坐在地上的都爬了起来,神色兴奋地看着红鸾。红鸾哼笑道:“你们呐!练舞躲懒偷闲,吃这东西倒是不含糊。”
阿柔身边那名看着年岁更小些的女娃藏不住心思,更往上凑了凑,雀跃道:“姐姐这药吃了令人好颜色,肌肤上又香,轻易可不赏人呢!”
红鸾嗤笑:“要不说你年纪小呢!好好儿一个‘狐羽’被你说成了香膏似的东西。这味秘药是我兰绫坊独传,若非你们是被选中入宫献舞的,我可舍不得给你们吃!”
几个姑娘听这么一说更是心动,纷纷都挤了上来,红鸾将手一缩,“急什么!”说完,将这个瓶子一抛,落进了一个姑娘手里。随后又取出几瓶分了,每个姑娘捧着玉瓷瓶如获至宝,小心翼翼拔开塞子,便有一股道不明的馨香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