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蜂的蜂毒着实厉害,沈灵均只是被蛰了两下,便浑身痛如火燎,背上的伤处更是碰不得。摔下墙垣的刹那间他一片晕眩,只感觉伤口像是两块烙铁,直透骨髓。
不知过了多久,等他醒来已是天初破晓。睁了几下眼睛,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看了看四周,高高的都是些干草麸皮,他躺在底下,被埋在草堆里,背上的伤倒是不疼了。
沈灵均活动活动臂膀,打算撑着身体坐起来,谁料手一动,就听旁边一声“哎哟”,沈灵均吓了一跳,随即就被抽了一下。
苏兆晚怒道:“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白照顾你一夜,打个盹儿都不得安生!”
草堆一动,他忽地起身,头上都是稻草,没好气道:“你动到我伤口啦。”
“抱歉。”沈灵均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苏兆晚状态不大好,面色比昨晚更白,想是没来得及处理自己的伤便忙着照顾他。沈灵均心底微澜,语气放缓了好多,温声道:“你的伤怎么样?”顿了一顿,又道:“我倒是好多了。”
“呵,废话。”苏兆晚扯了扯嘴角。
沈灵均还待说什么,忽然头顶垂下根温热湿软的东西来,不偏不倚把他耳廓撩了一下,他惊了一跳忙往旁弹开。
“什……?”他脸颊湿漉漉的,像是被什么舔过。
草堆外传来几声马的鼻息,十分不满的样子,看来它也被沈灵均吓得不轻。苏兆晚见他这狼狈情状,噗嗤地笑了出来,心情大好,伸手拨开干草,去摸了摸那匹枣红马的脸:“晨安,黑豆包!”
枣红马喷出一股白色气雾。沈灵均惊魂未定,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道:“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他转头张望,这草堆高得像堵墙似的,外面围了一圈木篱笆,是一户人家的草料场。他二人昨夜从城中逃出来,竟藏在此地过了一夜。
草料场长年堆放干草杂物,等闲也不会有人来,更何况昨晚那般混乱。除他二人以外的另一个活物便是这匹马,被喂养的膘肥体壮,皮毛油光水滑,显是匹良驹。
“黑豆包,别理他。你是睡醒来吃早饭的吧?”苏兆晚拍了拍枣红马,捡了一把干草递给它。黑豆包看了一眼沈灵均,对他的初印象不太好,因此往旁挪几步才吃苏兆晚手里的草料。
苏兆晚笑了两声,又抓了一把麸皮喂它。
沈灵均忍不住道:“它是红马。”
苏兆晚瞪了他一眼,道:“我偏要叫他黑豆包!”
沈灵均:“……”
他大约能猜得到,苏兆晚到底用的什么,才在一夜之间将他体内那般凶戾的蜂毒散去。他猛地拉过自己背上的衣服闻了闻,果然一股子牲畜便溺的熏臭气,他脸色一瞬间非常难看。
“瞪我干什么?”苏兆晚丝毫不怵地迎着他的目光:“药王蜂蜂毒至热至火,用畜类尿液外敷便能尽解。若放任不理,等到毒火攻心,那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还不谢谢人家黑豆包,你的小命都是人家救的。若不是——”说到这里,他又是噗嗤一笑,一本正经道:“若不是他昨晚拉得够多,你到这会子都醒不过来。”
“你别说了……”沈灵均难受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一向考究,素喜洁净,连一星墨水沾到袖口都要及时更衣。即便从小不受重视,毕竟也是大户出身,几时有过这种浑身尿骚味的时候!
苏兆晚兀自薅了薅黑豆包头顶鬃毛,道:“亏得姑母机敏,昨晚街面上聚集的人众多,挤到一处不容易散开,因此那群夯货受的伤只会比你重。眼下怕是他们腾不出手来找我们。你若是歇息好了,咱们趁乱,骑着黑豆包一口气冲出城去。”
见沈灵均半晌没搭腔,他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
沈灵均看着他,温声道:“你的伤,好些了么?”
“呵,”苏兆晚扯了扯嘴角:“死不了。还能骑马,不会耽误你事儿的。”
沈灵均叹道:“我不是指这个,我是说……”说着,他碰了碰苏兆晚的肩:“让我看看。”
苏兆晚往旁一躲,沈灵均忽然变得这般温柔,倒让他有些不习惯。苏兆晚别扭道:“有什么好看的!”
沈灵均不由分说,干脆扳过他的身体,“嗤”地就将他背上衣服撕开。
“啧……”苏兆晚皱眉,有些难为情。过了一会,他道:“看够了么!”
那枚毒龙镖伤重入骨,经过一夜劳顿奔走又裂开了,浅浅的痂不时渗血。不过镖不知什么时候拔掉了,只留一个深深的血洞。好在血液鲜红,镖上没有喂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