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钳制住的这人是个女子,服饰奇异,与中原人完全不同,披散着发,头顶戴了个奇怪的冠帽上面还缀了几支狰狞的鸩羽,羽杆中喂了赤红色的水液,正随着她动作晃荡,看上去带着剧毒。
阑州城乡民看她怪异,纷纷往旁退了几步。
苏兆晚的反应在沈熹意料之中,他颇有些得色,伸手将那人后脑勺的头发揪住抬起她头来。
苏妤脸颊上沾了灰,浑身伤痕斑驳,两只俊眼下是青黑一片,显然是受了重伤。她被四下里的火光晃得微眯了眯眼,才看清了苏兆晚,片刻,冷笑出声。
沈熹道:“苏兆晚,你认得这个人吧?”
苏兆晚面色铁青,道:“你想干什么?”
沈熹冷笑不语,把手一挥,立时便有知秋堂弟子推搡着将其余几个药王庄部众都提上来,个个脚步虚浮无力,鲜血淋漓。苏妤此次出山只是为了捉拿沈灵均,因此也没想着带太多人来,方才在林间与知秋堂相撞,虽然都是江湖帮派,药王庄还擅长毒术巫蛊,可到底人数不占优,没讨到好出去,反而伤亡惨重,被尽皆擒了,刀斧加颈。
这下子苏兆晚忍不住了,咬牙道:“沈熹,你这老畜生,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沈灵均在旁看着,忙制止道:“小娘!”
却已然迟了,沈熹哂笑一声:“诸位可都看见了!这起子妖人皆是西域邪教,专管坑骗钱财、害人性命,苏兆晚他们是旧识,眼下铁证如山,你还想抵赖吗?”
他一语激起私语如沸,所有人目光都牢牢锁在这几名药王庄的人身上,又看了看苏兆晚,药王庄人来自楼兰,又兼身在玉昆山久了,与世人多有隔阂,因而行止打扮十分奇异,乡民们对沈熹之言天然就信了几分。
“放你娘的屁!”苏兆晚狠狠啐了一口,怒视着沈熹:“什么就铁证如山了,你随意抓几个人,又想把屎盆子往谁头上扣?”
沈熹转向众人,迎着阑州城百姓惊诧的目光,朗声道:“今夜,我们的孩子们不明原因失踪,然而,这伙贼人却恰好被我们发现,鬼鬼祟祟隐踪于城郊。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多亏了我们知秋堂第一时间全城搜寻,这才在乱坟岗将他们拿获。孩童失踪,定然与他们有关!”
乡民们一听,纷纷觉得有理,看着苏兆晚和苏妤他们的目光登时充斥着愤恨敌对之意,有几个叫嚣着,上去往药王庄人身上踹了几脚。
方才那个丢了孩子的母亲声泪俱下,大声道:“沈堂主,既然贼人已经捉到,那便赶快送到衙门里去吧!”
沈熹摇头道:“如今府衙积案甚多,恐怕未必会第一时间审理此案。府尹大人案牍劳苦,这么多人他必要亲力亲为挨个审,这要审到猴年马月去!更何况,妖人狡诈,善用毒蛊,万一让他们在衙门里放毒,伤了大人们,岂不是我们的罪过!”说着,他挑衅地看了苏兆晚一眼,又道:“若是诸位信得过沈某,那便将这伙妖人交给我们知秋堂来审。我们人手多,又同是医药世家,他们的毒我们亦有应对之法!”
此时大伙儿已然失了主心骨,沈熹经过仁心盛会的义诊,威望显着提高,他说一言他们自然相随,当即附合着,要狠狠地审问这些妖人。
苏兆晚气得脸色煞白,嘴唇发抖:“你……你们,怎么就偏听偏信,听了这小人的鬼话!”
沈灵均皱眉不语。
此时的境况对他们非常不利。沈熹惯会邀买人心,借着前几天的盛会,眼下又捉到了所谓的“妖人”,再凭知秋堂老字号的名声,已将自己的形象树立于阑州城乡民之中。此刻,即便他言辞有诸般漏洞,但只要能煽动民心,他便能稳操胜券。
毕竟,现在大家张皇无措,憋着心里一股子气总要有地方撒,沈熹再加以引导,轻易就把苏兆晚和药王庄诸人完全推到了对立面上去。
他现在只怕再说也是无益,乡民们可不会思考什么理法什么凭证。
最好的法子只能是先想办法逃离这里,直接上京,与大理寺取得联系,方能有下一步行动的可能性。
万不可让沈熹把苏兆晚再抓回去。
心里想着,他眼神急急四下里搜寻。他们已然被乡民里三层外三层包围在这一方角落。阑州城近些年民房酒楼建起了不少,屋檐墙垣连亘绵延,纵横织交地连在一起。
难道,唯独能跑的路经,便是踏着房顶出城么?
他捻紧了衣摆,可是苏兆晚身上有伤,肯定受不了这样的劳顿。可是,房顶瓦砾起伏不平,又极容易踏穿,背着苏兆晚跑恐怕也不是个很好的主意。一时间彷徨无策,沈灵均额角沁出了汗珠。
苏妤被人压着跪在沈熹脚边,可她却始终抬头,冰冷地注视着苏兆晚,嘴角噙了一抹看不明白的笑意。
等众人被沈熹煽动得热血沸腾,连声要审他们,又有些人拿了长竹竿什么的欲把苏兆晚从墙头逼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