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兆晚冷笑:“怕啊,怎敢不怕!被你这烦人的死鬼缠上,我已经接连倒霉好几天了。”
沈灵均微笑道:“小娘若肯,可敢陪我去一趟乱坟岗?”
“去那种地方干嘛,你还嫌我不够晦气,打算一口气将我克进阎王殿才算数么?”说着,他抬起手挥了两下,仿佛在驱赶霉运。
沈灵均耸了耸肩:“我就知道,最终也只能我独自一人,去给温奶娘扫墓。”
苏兆晚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几下,最终别过脸不说话。
“臭小子,哭丧着脸也没用。”
沈灵均都走了好一会儿了,苏兆晚把剩余的毒针包好,放在廊下风干。想到方才少年一脸落魄地走了,虽然明知他多半是惺惺作态引得自己心疼的,可苏兆晚依旧心里头不是滋味。
他擦了擦手,将纱巾丢在药架上,自语道:“那是你奶娘,又不是我奶娘!快入夜了,你非要顶着黑去乱坟岗瞎逛是你的事。我命可没那么硬。”
又等了一阵,天边霞光渐渐落了下去,暮色四合,街道也逐渐响起收摊打烊的声音。不过片刻,就已经收到只剩下酒楼客栈的灯火。沈灵均还没回来。
苏兆晚正盘算着再迟些,就算害怕也得打着灯去乱坟岗看看,忽然听后院角落药王蜂几声异动,他挑着灯火走过去,远远地伸出灯火照那个瓷坛子。
他调的药物很得药王蜂的喜欢,短短一日又引了好些来,此刻那群蜂正绕着坛子振翅,忽高忽低地飞,看上去有些焦躁。过了一阵,领头的一只当先一步窜向半空,绕了几匝,选了个方向飞出去。紧随其后,其他蜂也嗡嗡地浮了起来,朝着四面不同方向而去,像是受到了什么感召。
苏兆晚心底一沉,多半是今夜知秋堂的人预备着动手了。
他不由得心底暗骂一声沈灵均:“关键时候不在,要你有何用!”沈熹定然是故意待得夜深人静之时动手。如今街上已经宵禁,若是贸然跑出去,被官兵抓到可是要被治罪的。
药王蜂飞得快,一霎间便远去了,徒留一阵低沉的振翼声。苏兆晚咬咬牙,心里愤愤不平地骂人,却不敢迟疑,忙去屋里披了一件神色衣袍,又从方才药架上抓了一把刚晾好的毒针揣进衣里,便忙不迭从屋里溜了出来。
阑州城郊,乱坟岗。
夕阳已然落了下去,地面上只剩下余晖,随着时间一点点被黑夜吞没。
乱坟岗在城郊深林里,此处叶深枝茂,天色暗得更快。歪斜的坟头凌乱错落,杂草丛间偶然露出一具遗骸,有的是新进躺在这里的,有些是白骨,黑鸦厉声尖啸着在杂草中穿梭,不时停在一只颅骨顶上,低下头往那空洞的眼眶里不知道啄些什么。
“没有在这里。”沈灵均凝视着被他翻出来近几日丢在这里的几具新鲜的尸骨,稍稍松了口气。
他已经把乱坟岗前前后后翻了个遍。这些尸骸大都是附近的流浪汉,扛不住饥馁死在半道,便被巡城官兵丢了出来。也有些是高门里的家仆,犯了错被打死的,也扔在这里。
但其中,却没有温奶娘的尸身。
沈灵均坐在半块岩石上,摸着下巴出神。他倒是没有抱着太乐观的态度,觉得温奶娘尚在人世,只是这样一来,就未必是如他之前所想的那样,是沈夫人杀她泄愤。
她或许都未必是死在沈府里。
若是沈府怕此时闹出人命来,搅毁了仁心盛典让沈熹继位不顺,因而藏着温奶娘的尸体,这倒也罢了。
怕就怕,帝京那里已经有人将手伸向了阑州。
寒夜露重,渐渐凝结在叶尖,汇聚成一颗大的,最终承受不住坠落下来,滴在石上,碎成无数,飞散着溅入草丛之中。
沈灵均只顾着心里转着这些念头,忽然耳旁风紧,他本能地往旁侧翻,从石头上翻身而下,只听得“铿”地一声,一支狼牙羽箭正中他方才所坐之处,溅起一丛火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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