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羿圆滑的脸上露了几分谄媚的笑,道:“是这样,知秋堂自创立以来,查账权便只有堂主和掌房人方能有。如今沈老堂主仙去了,能查阅账目的,便只剩二老爷了,毕竟他是我们账房的掌房人。旁人若要看账么,都得问过二老爷才行呢。”
“荒唐。”沈灵均怒道:“老堂主仙逝,我身为沈家独子理所当然便是下一任堂主。你如此这般推诿,可是不把老堂主放在眼里?”
“不敢不敢!”秋羿拱手致歉,却没有分毫想让之意:“大公子自然是金贵,可二老爷是大老爷胞弟,按说也有权继任,这都得等到这个月十五继任大典之后才能定。若到时大公子众望所归被推选为堂主,我自然双手将所有账本奉上供您查阅。眼下么……”他又夸张地深揖下去:“我都这般年纪了,真的担不起这风险,还请大公子不要为难老夫了。”
“你……”
忽然帐房外帘子响了一下,一道声音切了进来,低沉温软,却掩饰不住的志得意满:“哟,大晚上的,这儿好热闹。”
是沈熹。沈灵均暗暗牙关紧咬,深吸一口气回过头:“给二叔请安。”
沈熹热络地扶起他:“是灵儿啊。怎么这么晚了不在府里休息,跑到这儿来了?”
沈灵均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不过是想念父亲,便来知秋堂走走。”
沈熹亲厚地笑了起来:“好孩子,二叔知道你孝顺。行啦,这儿没什么看的,你这些天忙着仪典都没好好睡觉,眼下这么晚了就别耗在这里了。”说着,往旁一挥手,账房里登时两个人提了灯出来,作势要送沈灵均回府。
沈灵均没动,看着沈熹道:“夜深露重的,那二叔怎么来了?”
沈熹笑容敦厚:“我是掌房人,经常来的。毕竟账目关系着知秋堂的命脉,马虎不得。你爹打江山是一把好手,却不爱管这些零碎的小事。这些年,都是我在这儿悉心照料着,他们也都更熟悉我呢。”
沈灵均将脸别开,装作听不懂他话里的刺:“那二叔真是辛苦了。管账管库房这些磨人的小事,怎好劳烦二叔代劳,我身为堂主之子,理应担起所有才是。还是请二叔,让孩儿拿了这些乱账去理吧。”
“这怎么可以呢。”沈熹搂着他的肩膀:“你可是朝廷命官,干大事的人,怎能浪费时间在这些上!秋掌柜,愣着做什么,送公子回府。万一冻着了你们谁担待得起?”
沈灵均甩开他,正要发话,忽然看到门前不知何时悠悠闲闲倚了个人,身段玲珑,手里还拨弄着脖子上项圈里的红玉髓。
乍一看到他,沈灵均气血都往头顶上涌:“你怎么来了?”他被这账房掌柜和沈熹挤得心下窝火,神色里分明写着“你还好意思来”。
这儿外人多,苏兆晚又柔顺地低下头:“大公子此说,可是我来得不对?”
不过就是问了一句,他就摆出这委屈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沈灵均怎么刻薄他了。沈灵均气笑了,嘲讽道:“小娘怎会不对?小娘什么都对。”
苏兆晚抿了抿嘴,可怜兮兮地看了他一眼,嗫嚅道:“临月轩离这儿近,我都睡下了听到你们在这里吵闹,所以才来看看的。大公子你别生气……”
沈熹见到他,也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苏兆晚见了,越发说了句:“二老爷也别生气。大公子还小么,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慢慢教就是了,您怎么能让下人赶他呢!”
说得诚挚柔弱,他毕竟是沈阕的孀妾,辈分堪比家嫂,沈熹若要端着这副敦厚宽仁的形象,便不能当众叫他难堪。他缓了口气道:“不是,我是怕他累着……”
苏兆晚却天真烂漫地笑出来:“这样呀。那大公子,快跟小娘回府去吧!”沈灵均一愣,便被人牵在手里,苏兆晚手小而柔软,指尖发凉,他鬼使神差地捏了一下。
苏兆晚笑了声,顺手环着他的肩,仿佛个慈爱的小娘,笑得也温柔宠溺,挨着沈灵均道:“你说说你,大晚上跑这一趟做什么!夜里又凉,快回去换身衣裳好好泡个汤浴才是。”
沈灵均身体僵着被他推着走,两人姿势显得有些怪异。
大理寺的手下愣了一下,沈灵均走了,也只得暂且先散去。
半只脚还未跨出门,苏兆晚却用极低微的声音,贴着他耳朵笑道:“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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