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里的阴风依旧那般透骨的冷。
沈灵均抱着膀子狠狠哆嗦了一下。白茫茫的刚下过雪,沈府下人们噤若寒蝉垂手站在那里不说话,沈灵均努力抬头看去,头顶的光却刺眼,他们一个个的都瞧不清楚五官。紧接着一辆破旧木板车从他身边行过,上头铺了蒲草,还有一卷破草席盖着,里头露出一团乌蓬蓬的头发。
他的娘亲躺在木板上被人用车拖了出去。他本能地伸手抓住娘亲露出来的半截脚,想跟着走,谁知他稚嫩的小手被沈夫人紧紧攥着,他哭闹着挣扎大喊,娘亲没有回音。沈夫人却更用力,她掌心潮湿滚烫,仿佛想把他和自己熔铸在一起。下人们一窝蜂涌过来挡住了他,乱七八糟的声音潮水似的往他耳朵里灌,说什么“从今往后你便是正房嫡子了,还不快拜谢夫人养育之恩”、“二公子和苏二娘子去了,夫人抚养大公子名正言顺”、“那苏二娘子是个不详之身,会克人的。”……
拖着母亲尸体的板车淹没在人群里,沈灵均心下着急,用力一挣,手甩到身旁的石柱子上,疼得嘶了声,登时睁开了眼睛。
灵堂外已经透出了几缕光亮,冷兴捧着一叠节略文书站在他跟前叫他,见他醒了,轻声道:“大人,您又梦魇了。”
沈灵均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还有些发涩:“做什么?”
“沈老爷验尸已毕,属下特来将奏报呈给您。”冷兴说着,将手里的文书抬了抬。他眼下有一片乌青,难掩的疲累。
沈灵均回过头去看了看,沈阕的尸身也已经缝合还原,竟是分毫看不出被查验过的痕迹,显是冷兴赶在这几时辰内将一应事物做完了。他接过文书,却没翻,微笑道:“受累了。”
冷兴低了下头,道:“如您所料,老爷验尸结果确实蹊跷。属下查验出了至少三个死因……”他话音未落,沈灵均单刀直入道:“旁的不必说了。你所说的‘三个死因’中,可有包括因服药致死的?”
冷兴一愣,道:“确实有,大人您怎会……”
沈灵均捏着纸页略略思索了一阵,抿起唇露了一丝笑意,将文书在他眼前晃了晃,道:“这份节略你重新抄录一份,尸检部分你怎么写我不管,但死因,必须做成:因用药不明,中毒致死。”
“可……”冷兴张了张口想提出质疑,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沈灵均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大理寺结案,尤其是以往我查案从未如此草率过。可这一次不同。你只管照我说的写,若日后出了差错,一应由我来承担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