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湛蓝的桃花眼里头蒙上一层水雾，直直望进冉群眼睛里，几乎要把人魂魄都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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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迈巴赫停在了市郊半山腰的一座林间宅邸大门前。
冉群看着保卫亭里一名腰间佩着手枪的男人一脸严肃地朝他们行礼，那人看见副驾的徐戈临后，才亲切一笑：“少爷回来啦？”
“孙叔好。”徐戈临也笑着抬手招呼他，“这位是我的老板，冉群先生，叔叔跟您说过我们要来了么？”
“说过，将……先生正等你们来。冉先生，幸会。”被称作孙叔的男人按了开关打开铁门，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嘿嘿笑着提醒徐戈临，“少爷，您又叫错了……一会儿见了先生可别这样，否则先生又该难受了。”
徐戈临面色一变，接着似乎有些窘迫地朝孙叔点点头。
车子缓缓驶入了花园中，经过一颗颗高大的行道木，往爬满青藤的大宅开去。
冉群若有所思，车速放得很慢，他观察了几眼这座被深林围绕的僻静大宅，随口问道：“那个孙叔说阿临叫错了，是指什么？”
徐戈临神色有些忐忑，沉默了几秒，小声回答：“我不是亲生父母养大的，他们……他们工作很特殊，没法照顾我。这次要见的长辈，是我的养父，他叫长孙玄客。我从记事起，就一直在他身边长大。”
“我……以前一直叫他叔叔，去年刚成年时，我的亲生父母找到我，说他们觉得叔叔为我付出了太多，如果我、我想的话，他们可以在法律层面上变更我和叔叔的关系，让他真正成为……我的、我的……父亲。”
“你的养父是个好家长，把你教育得很好。”冉群的眼神很认真，专注地望向少年略有些紧绷的脸，“所以阿临同意了？是还没习惯改口么？”
徐戈临神色变得有些别扭，手掌不自觉地握紧了车门把手，解释道：“我没……同意……但是，我不想让养父觉得、觉得寒心，所以只是口头上改了称呼……”
“不过还很不习惯，所以经常叫错，每次一叫错……”徐戈临显然还不太能自如地将这个称呼说出口，“……爸爸……就、就会伤心很久。”
冉群将他这番神态看在眼里，心里也不知在思索什么，只是一副专心聆听的模样。
徐戈临紧紧抿着薄唇，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焦躁紧张，朝旁边的冉群露出个勉强的笑，伸手摁响了门铃。
缓缓打开的大门后，站着一个身型极为高大健壮的男人。
他穿了一件高领黑色羊绒衫和灰色正装裤，修身的衣物显出一身虬结的肌肉线条。男人一头利落的墨色短发，鬓如刀削，即使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却仍然让人感到一阵煞气袭来，一双不怒自威的凤眼沉沉盯着养子的脸。
然而这么一个气场极具压迫力的成熟男人，脚上却穿着一双毛茸茸的、印着小狗爪印图案的棉拖鞋。
冉群回想起早晨在崔破光家玄关鞋柜里看见的那双款式相似的拖鞋，大致明白了这是源自谁的审美。
“冉先生，久仰。”
长孙玄客朝他微微颔首，目光又回到了徐戈临身上，贵气又低沉的声线里含着点愠怒：“三个月了，终于愿意回来看我了？”
徐戈临咬着唇，扭头轻哼了一声。
“我怕回来打扰到叔叔的好事。”少年眼神倔强起来，“不是忙着给我找个新妈么？怎么有空在意我回不回来看你。”
长孙玄客脸色拉了下来，深吸一口气，眯起眼看着养子紧绷的表情：“都不愿意叫我爸爸，我怎么给你找新妈？”
“冉先生，让您见笑了。”他侧身，示意门外的客人进来，笑得有些无奈，“这孩子跟我……有点矛盾没解决。您先请，咱们坐下慢慢聊事情。”
冉群和徐戈临走进了宅子，跟着男人几步之后，他凑到并肩而行的少年耳边，悄声问：“阿临要先跟他单独聊会儿吗？我可以等着。”
徐戈临眼神软了下来，犹豫片刻，抿着唇轻声回他：“但是冉哥哥，您是客人……这样不太——”
没等他说完，冉群忽然叫住了前面的男人，抱歉一笑，又鞠了个躬：“长孙先生，实在失礼——我这边有点急事，得接个电话。”
他转头指了指茶室外的中庭花园：“要不您和阿临先聊着，我在这外面接完电话就回来。”
徐戈临望着他步入花园的背影，心里一阵甜又一阵酸。
自己的这位未来老板，真的很会做人。
然而现在，他逃避了三个月的家庭问题，似乎必须得直面了。
父子二人分别坐在茶桌两头，默然对视一眼。
还是长孙玄客先开了口，语气仍然有些硬邦邦的：“阿临，我已经解释过了，我没在和任何人交往。”
徐戈临还没把椅子坐热就又站了起来，双手撑在了桌面上，眉头皱得很紧：“没交往？我连着好几个星期看见那个姐姐从你书房里出来，睁眼说瞎话有意思吗？”
“她是我的，心理治疗师。”长孙玄客有些烦躁地揉揉眉心，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神色微微一变，轻叹一声，“阿临，爸爸从前一直单身，是因为忙着照顾你。现在你也大了，生活也独立了——”
徐戈临表情有一瞬的扭曲，手掌抓握成拳，似乎压抑着怒火，提高了声音：“你为什么非要和人交往？因为寂寞吗？有阿临陪你还不够吗？？”
长孙玄客无奈地看着养子，耐着性子道：“是你坚持成年之后从家里搬出去，要自己去看世界，让我……别一直管着你，怎么陪我？”
“阿临……爸爸不年轻了，我也期待遇见一个能长久相伴的爱人，结婚生子。”他眉头也蹙了起来，“你们兄弟俩都已经长到足够独立的年纪，有了各自的生活……爸爸也想有自己的生活。”
徐戈临一时无言，只是眼里渐渐蓄起了泪。
“那你养些、养些猫猫狗狗，不行么？”
长孙玄客无奈一笑：“阿临，宠物和人的陪伴是不一样的。你要知道，我就算有了伴侣，给你和小猫的爱也不会因此而减少。反倒是你这孩子，心野了，十天半个月都等不来你一通电话……”
徐戈临根本没把他接下来的话听进去。
从小习惯了得到这个男人无微不至的呵护照顾，在他面前时，也习惯了毫无顾忌地露出娇纵自私、蛮横无理的一面。
既然，他是因为缺少陪伴才想结婚生子，那自己肚子里正好怀着一个……如果有孙儿陪伴，他就不会寂寞了吧？
“我……我怀孕了。”
徐戈临眼巴巴地望着他：“可以申请不送去社会抚养，交给你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