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界青四鬼而言,自己不仅是珍贵玩物。他们谋划已久的大计,太吾戈临尽管不知其详,却知道自己是一枚不可或缺的棋子。
于长孙玄客,自己或许是解开伏虞剑秘密的关键,是对抗相枢之祸、整肃世间的助力,又或许……是一只有幸得到他怜爱疼惜的落难小犬。
于梅方旭,自己是误入风尘的可怜人,道长救他是为行善;又因自己兼是世间唯一能力敌相枢的当代太吾,道长助他则是为大义。
至于小猫……哼,自己可是他唯一的亲人,这死小孩本来就该围着自己转。
唯独顾修远,长达四载之久的时间内,不声不响为自己扫除无数危机,杀死了各路武功卓绝的不轨之人,也不知费了多少功夫和谋划、遇见多少险恶情形,却……却只是找他睡了几次觉,嘴上欺负他几句?
唯一的可能,便是自己身上有顾修远所求之物。
“呵呵,小阿临问得倒是通透。”顾修远慢慢说道,“但……我也不知道答案。”
“……顾叔叔作何这样卖关子,阿临说了,只要我能给得起——”
“欸,阿临误会了,叔叔没有卖关子……”顾修远摸摸怀里青年的颅顶,思索片刻,似乎正在理清思绪。
他望了一圈周围几个男人,而后洒脱一笑:“嗐,这事情……也没什么必要瞒着阿临,和你们这几个奸夫。”
长孙玄客抬眼瞥他,打断道:“小阿临是我媳妇,我们俩堂堂正正,你们三个才是奸夫。”
“你说吧,什么事情?”
顾修远摸着太吾戈临的屁股,轻捏了几下,缓缓道:“空桑派以药毒入武。门中上下,无一不穷尽心思……追求长生大道,我自然也不例外。”
“我曾救过界青门大司星盛媛一命,她为了报恩,帮我卜算寻求长生的机缘,推算出小阿临才是其中关键。”
“我便是依循盛司星的卦言,才决定暗中跟随保护。”
长生大道?太吾戈临恍惚了一刹,浑身血液似乎都凝滞了。
片刻之后,又瞬间沸腾奔涌起来。
顾修远利用他,一定是为了达成什么目的——这早就在他意料之中,然而穷尽思虑,他也绝无可能料想到,顾修远的谋划竟然和长生之术有关!
这世间生灵无论强弱贵贱,肉体终究难逃生老病死、归于尘土的宿命,魂魄则飘往六道之外的轮回台上,忘却前尘,投胎转世。
若自己也能抓住这机缘,同古时修炼长生仙法的那些大能一般,炼成不朽肉身,神魂也永不陨灭——
他哪里还用得着怕什么死后拘魂的神剑!
他不需再畏惧终点之后的宿命,这令他眼花缭乱的大千世界、繁华灯火,也能自由徜徉其中。
太吾戈临在那无名深谷中,百无聊赖地蹉跎了十六载的岁月。
小少年每天有着用不完的精力,然而深谷中只有花草树木,鱼虫鸟雀,义父不爱同他说话,也不愿教他武功。
每当小少年问起谷外的世界、问起义父的来历和过往,那白胡子老头便插科打诨,语焉不详地支吾几句,然后随口找个托词,说得去修补农具,忙些有的没的活计,便丢下他独自走远了。
他整日无事可做,茅屋里也没几本书可读,只有幼时义父教他认字时用的那几册无趣诗文。
只能爬爬林子里的树,捅捅树上的鸟窝,捉捉田间的蛐蛐,或是拿上弹弓去猎些野兔。
夜晚再在睡梦中畅想一番快意江湖、侠义恩仇,清晨在聒噪鸟鸣声中醒来,眼前又是这间破茅草屋,又是一成不变的枯燥日子。
时至今日,太吾戈临还记得他第一次离开深谷,背着简陋行装在山间茫然行走了半日,视野突然开阔,见到远处徐萧茂长大的那座山村时,涌上心头的那股莫大震撼。
哪怕仅仅是见到寥寥几户破落房屋、几柱袅袅升起的炊烟,以及阡陌间来去忙碌的人影,都是他这辈子从未瞧见过的风光。
更毋论这些年他行走江湖,见识了街巷盘错、琳琅纷繁的各色城镇,又在几个相公身下日以继夜承欢,尝遍了种种极乐滋味。不仅贪恋大千世界的精彩纷呈,身体更是早就臣服在男人们的淫猥手段下,欲罢不能了。
顾修远在自己身上寻求的长生之秘,想来定然与这副魔神之体有关……个中关键,恐怕还是要寻找自己的身世秘密,以及神秘的本源法力,才能窥见一斑。
得想办法和相枢意识再见上一面,将他昨晚未能阐明的隐秘挨个打听清楚。那相枢魔神好像还、还挺听自己的话,还一直“帝妃”“小太吾”那般亲昵叫自己,一点不像传说中暴戾恣睢的灭世魔王,倒像个……
像个怕老婆的,傻汉子……?
听冉哥哥说,相枢化身是从太吾村附近的一座无名丘陵中出世的,或许回到太吾村四处寻觅一番,能够找到些线索?
这几个男人身上牵连了太多势力,唯一孑然一身的小猫又武力羸弱,难以自保,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最好还是寻找时机单独行事。
太吾戈临收束思绪,装作惊诧沉默的样子,过了许久才从顾修远胸口里抬起脸,眼中露出茫然,蹙眉轻声发问:“长生之秘,在我身上?所以你才跟着阿临……”
梅方旭睁开眼,眸光闪动:“历来确有传说,称太吾传人能够操纵轮回之力,然而各派典籍中并无记载加以佐证。素闻盛司星乃天下第一神算,她这一卦若能灵验……那可是真正的惊世骇俗之事。”
“小乖乖,我可全盘交代了。”顾修远埋首看着青年那双蔚蓝瞳仁,眼神越来越软,终于忍不住在他鼻头落下一个轻吻,“虽然有些别的用心,然而顾叔叔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些苦劳,乖阿临别跟叔叔生气可好?”
“我倒是想光明正大陪在小阿临身边,也不愿总用这些不入流的手段,然而……我与你家那四个凶神恶煞的相公……有约在先。”顾修远语带犹豫,像抱小孩一般,手掌托起太吾戈临肥软臀瓣,摸上两片胖胖的屄唇,故意讨好一般轻柔抚弄起来,“他们同进同退,四年时间都不许我同你亲近相识,说要把阿临养成个只听他们话的乖孩子。我没法抗衡,不得已才委屈阿临了这么多年……”
这好人装得……也太过火了些吧?
明明是个心存不轨的共犯,就算贴身保护太吾戈临也只是为了一己私利罢了,说得倒像连他自己也是个被牵连的无辜人士一般。
车舆里的几人皆在心中暗自咂舌,太吾戈临更是感到头大如斗——他习惯了在这些久居高位的强势男人们面前装乖示弱,只要话说得够软,神态拿捏得恰当,时常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谓是百试不爽。
然而现在,这套法子反被用在了自己身上。
顾修远那双宝石一般的翠绿眼瞳,闪烁着莫名讨人怜爱的眸光。高鼻深目的异域面孔平日里看起来魄力非凡,俊美异常,总让他想起幼时在林中偶然瞥见的猛兽——如丝缎般的深色皮毛,泛着幽幽绿芒的上挑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