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游仙君可还有力气,自己来?”
游无咎其实现在浑身无力,连术法都不是太敢乱使——在他九天前,莫名其妙被带到那兽族统领车马上,还不知接下来要发生何事时,他是曾拼命动用术法试图反抗过的。
……
那个时候,他是先被带到营地,还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原因无他,前阵子就一直开始恍惚,於是白天里精神状态就一直不佳,还夜不能寐。
起先是过度担忧双方阵营战况,谁知道若有妖族攻占过来,他这零丘山的山头还能否保住?
日思夜想的,光是想想都让他十分紧张。
只要一天没攻打过来,第二天还是要继续勤勤恳恳给药草翻土浇水的,不然到时候影响了品质,便显得他好像更加没用了。
为了第二天能继续早起,睡前特特调了味安眠药香,睡的异常深沉安稳。
却不料就是难得得了次安眠,睡到一半就被人拍门喊了起来,听说是统辖此区域领地的仙族主将浮绥找他,虽不知具体所为何事,可游无咎不敢不从,心下还直犯嘀咕——别不是这战区中厉害的小林医仙一不小心殒命了,此时得把他叫去充数?
转念又想着,天塌了也是有个高的顶着,轮不到自己。
可出门之前到底是因了习惯使然,他被这士兵慌慌张张衣衫不整拖出竹院时,一边系着扣子还记着一边拿起了他的药箱。
由于游无咎实在太不起眼了,浮绥主将甚至是听了一会其他副将们的战报商讨,才发现角落处多了一个身着灰青色衣衫的男子。
一眼望去竟有些过于清瘦,刚才还是听属下汇报说,只有极少的几个人想起来,在零丘山上是有这么一个姓名的小仙君。
法术不强,医术也并非能独当一方的。概因零丘这里本就荒凉,没什么出类拔萃的人才也是理所应当。
虽觉得这小仙君过于平庸无奇了——对方就要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医仙,把他交出去,就真能退兵?
浮绥心下略一迟疑。
心道会不会是同名?
纵使是这般一个添之无用缺之不少的仙君,那好歹也是他仙界性命一条,浮绥并不想拿同族之命去以身犯险,大家谁的命不是命?
故而浮绥当时只是叫他留在了阵营里,暂时帮忙其他医仙打打下手,并且还安抚了他一两声:“现在谈合势头已起,草书也拟,只不过我们浮云境离此地战场源头太近,便显得伤忙有些惨重。”
游无咎当时点点头,示意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也是在那几天偶然遇到了火凤。
可谁知就是火凤离开后不久,他们营地里又来了个妖将,似乎已经是转悠找人找好久了。
这妖将旁边还有个像是前几天和游无咎共事过,离得近的,更是将他往外推了推,话都说不利索道:“就、就是他,就是他叫游无咎!”
由于火凤人很好,游无咎脑子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这兽妖是跟火凤一队的,心道是落了什么东西?还是哪里有伤未愈?
未等反应过来便觉得猛被扯了下,一个趔趄,没摔在地上就又立时被人往空中一抛,直被颠了个七荤八素。
尔后这兽妖立时幻回他本来雪豹般的兽形拿腰背接住了,接着就驮着小游仙君直蹿出了能有几十丈远。
游无咎此刻才反过乏儿来,一边吓得慌张去揪它皮毛,害怕自己被摔下去搞断甚么筋骨,一边频频回头不解地看着身后渐渐远去的景象——这,这是怎么回事?他做错什么了吗?
浮绥赶来时游无咎已被驮带着远了,他本能想上前去拦阻回来,也不知道谈合说的好好的,怎么忽又要掳他营中一个平凡不起眼的小仙带走?
手下得力干将却猛地上前一步反阻了他:“主上,我们失去这样一个医仙不打紧,但若对方主将此言当真,拿这么一个不重要的医仙,换他们退兵拔寨,立时回境,倒是能保谈合必成!毕竟北地兽妖的兵力消失的话,光靠南边那些个,我们仙族也尚能一搏,剩下的那些大概不会同我们鱼死网破!现今弟兄们精力都被拖得越来越不济,再耗下去,不是办法,我们消耗不过狂兽的精力和体力啊。”
浮绥一时愣在当场,腮帮子硬显的咬牙看着那个完全搞不明白状况,就这么一步三回头,却满脸迷茫信任,无辜看向他们的小医仙。
两厢衡量间,最后也只得十分颓唐地冲他挥了挥手。
***
无辜?
坐在狂兽阵营主将车马内的凛苍,可一点也不这么觉得。
又十分不耐烦地弹出苍蓝色长甲轻轻点了点桌案,车马旁一声急剧的刹步之响,尔后“嗙”的一声就抛进来一个说灰不灰说青不青的“长条”。
这人好像早就清减的只剩一把破旧青衫包成的骨头架子了。
凛苍的爪子几乎也一瞬间捅穿了手旁案几。
锋利的尖齿也立时幻化出来,卡过了唇边,亮着森然幽冷的寒凉之意,他忽然无法自控般地慢慢倒吸了口气。
一千三百年了。
我终于……不费吹灰之力就又能嗅到你的味道了……就在我的身边……
忍不住又轻轻闭了闭眼,凛苍近乎痴迷地深吸了一口有游无咎味道存在的空气。可真等着再睁开眼时,满目皆是冰冷阴森,毫无往昔旧情的半分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