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舟还在正常前行，两相对视萧连乐张了张嘴，脑子转了半天也没问出一句话。
凡间……凡间，萧连乐低头叹了口气，所谓凡间不过是一块从修仙界分裂的地皮，居住着很久前无灵根的人和他们的后裔。
他们在被分裂出来的地方生息繁衍，几十代传承下去，已经逐渐忘记了修仙的真假。
分裂出的地方并不大，差不多十分之一的修仙界，为了确保他们的安全，不仅内外都有阵法刻印，前往凡间的通道也很少有修士知道。
萧连乐垂下眼眸，他在玄天宗的第二节课，就是认识凡间。
教习课设的师长带着一副卷轴，展在众多学子面前。卷轴很长浮在空中，展开后往外能延绵许久，空地上一群小孩子挤挤攘攘的勾望着画面。
萧连乐踮着脚尖，仰头张望着，画卷上有些模糊，大片的山水并连着天地其他却没什么。
身后有人撑着他的肩膀，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激动的一用力给他摁了回去，又“发～”的一声，吐沫星子都溅在了萧连乐衣服上。
萧连乐受不了的想把人掀开，转头发现是自己缺了颗门牙的同屋，盯着他那黑糊糊的牙洞，萧连乐有些心虚的将赶人的手拍在了他肩上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人啊，不对！你突然碰我干什么？我这种天才气可不是你能沾得的。”
早该知道他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不该问的，萧连乐转回头继续看像画卷。他盯着画卷一侧的山水，良久后眼前一晃。
山水浮动下沉，人世间喜怒哀乐嘈杂，萧连乐在瞬息间看见亭台楼阁又破庙碎瓦，高门显贵却路有枯骨，天下太平但血溅四方。
他好像听见了孩童的咿呀学语，闻到散着暖气的甜糕。但转瞬间就尽数遗忘，在去回想听到的分明是阵阵喊杀，闻到的是发着腥锈味的铁剑。
萧连乐全身发冷，他以为自己又听见了风声，却发现是自己在剧烈恐惧的喘息。
一种混合的人声突的在他耳边炸开，那声音听上去男女混杂，如幼童却又老迈，萧连乐在恐惧中甚至听到了动物的吼叫。
祂说：
“无需俱怕，此为人间。”
肩上又搭来双手，握住了他不厚的春衫，体温隔着布料传给他发冷的身躯，萧连乐像魇住了一般，双眼空洞的望向天空。
“师尊！师尊！萧连乐！”
萧连乐在被唤出名字的时候浑身一颤，他即将溺死一般的剧烈喘息着，僵硬发冷的躯体被顾晏辞拖进怀中捂着。温热的躯体像渊中浮木，萧连乐感到温度后就死死的抓住不再松手，他往上依附着止不住的发抖。
魔气浅浅的包裹住了他，手上的印记在微微发烫，喘息慢慢平复，萧连乐缩在顾晏辞怀中却迷茫的眨着眼，他已经不记得发生了什么，脑中回忆一片模糊。
腰被顾晏辞箍紧，脸上有些凉痒，萧连乐伸手一摸发现是眼泪，他抬头带着惊讶问道：“我哭了？这怎么了？”
“……没事。”
唔的应了一声，萧连乐莫名的觉得有些累，埋在顾晏辞怀里也懒得动，声音蔫嗒嗒的道：“你说要去哪？”
“玄天宗的课你怎么上的，课上可是明说了任何人不能以任何原因进入凡间。”
所有宗门都会这样教习警告弟子，原因无他，人过于脆弱。不用说大乘期的修士，仅是元婴，一人灭一国也只是时间问题。
修仙界有普通人吗？当然有，萧连乐只能说，活着的过的还行，至于死去的，失踪的……不去探究成为默认。
头有点疼，萧连乐不舒服的在他怀里蹭了两下，翻身枕在了他的大腿上，绕在发间的红绳原就扎的随意，几番折腾终的撑不住的散开，红绳夹在萧连乐乌黑的发丝中，被顾晏辞伸手拨弄了几下。
“帮我揉揉，今天脑子好像用多了，有点疼。”
头上的穴位被力度恰好的揉摁着，萧连乐舒服的叹息了一声，闭上眼问道：“真要去吗？你知道修士去一次，要背负多少因果吗？”
那块地方与修仙界隔离了太久，已经有了天道的雏形，修士对他们来说完全是外来者。哪怕只是平常路过，让人看了一眼，都可能会成为他的因果。
而未了断的因果，会成为修士渡劫修炼的惩罚。
“我知道。”顾晏辞手上动作一顿，声音中没什么感情道：“所以，不要去看，不要被看，不许说，也不许听。”
萧连乐沉默了，他手撑在顾晏辞慢慢坐起身来，大抵是因为刚才无意识的落泪，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格外的清透。
“你要像养只鸟一样圈着我吗？”
顾晏辞在短暂的沉默后笑道：“怎么会？您不愿意对吗？”
萧连乐立刻摇了头，他看明白了顾晏辞是真想这么做。
“我知道了。”
顾晏辞答了一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将人搂回了自己身上继续给他按着头。
他有点不太对，萧连乐眉头微皱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