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难行带着笑的嘴角瞬间垮掉,眼神变得怨念起来,他幽幽地说:“我现在十六,再过三个月也十七了。”
“……”阿麻吕看了看他比自己矮了一个半头的身高,沉默了。
“防风那家伙才十四,不知吃什么长得那么高。”
阿麻吕回忆了一下那骑在马上的弟子的身影,其身材与青年男子相比大致无异,不像苏难行一样给人以“年少”的印象。
这俩人的发育情况简直像颠倒了一样,难怪苏难行这么怨念。
“明明我比他年长,一起出门我却被人当成他的弟弟,”苏难行打开了苦水匣子,“师姐们也说,比起我这样的,还是防风更让姑娘们有安全感……”
眼见苏难行有拉人唠叨下去的趋势,阿麻吕忙转移话题:“苏师弟你对东瀛的食物有兴趣吗,等过些时日我做一些给你尝尝吧。”
一听到有吃的,苏难行两眼放光,将别的事都抛诸脑后:“有有有!到时候我去找你——一言为定了!”
托了食物的福,在苏难行的心里,他和阿麻吕的关系,瞬间好得可以同穿一条裤子,他还承诺等把马驹养大了要留一匹最好的给阿麻吕。
辞别了苏难行,阿麻吕往三星望月的仓库——也就是藏药楼走去。
他之前才和裴元一起来过仓库,不过那会不知道仓库所在的地方就是藏药楼。藏药楼,藏药楼,听名字以后应该会用来存放各类药材,只是如今和天机阁一样暂作他用。
阿麻吕跨进仓库大门,就见到杨仲安埋首对着一堆账本,手飞速拨弄着算珠。这么大的仓库就只有杨仲安一个人在管理,真是不容易。阿麻吕敲了一下木门,出声道:“杨师弟。”
杨仲安抬头,见来人是阿麻吕,露出一个笑容:“原来是阿麻吕师兄,可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你先坐着稍等片刻。”即使在和人说话,他放在算盘上移动的手也没有停下。
等他算完了一页账目,他才从柜台后走出来。
“怠慢了师兄,还请别见怪。”
“无妨,我只是来送东西的,”阿麻吕笑了笑,翻出信递过去,那信封皮纸上写着“杨修文寄——杨仲安收”,想必是他的亲人寄过来的。
杨仲安见到那封信,表情一下子变得很是欣喜,接过信就拆开看了起来。
阿麻吕有些口干,见茶几上有茶水,就自己去到了一杯喝。
这茶不知是什么品种,淡淡的茶香花香混合在一起,初入口时带些微苦,随即就是让人回味无穷的清甜味道,总之好喝的很。
这边阿麻吕有滋有味地喝着茶,那边的杨仲安翻看着信件,本来染着喜色的眉目渐渐变得凝重,又倏地转成了愤怒。
“混蛋!”杨仲安面容扭曲,气冲冲地将信一把扯成两半。
阿麻吕被惊得一口茶差点哽住,又见杨仲安撕了信还不解气,把信丢进火盆里烧了。
……这得是什么深仇大恨,才把别人寄来的信烧了?
杨仲安之前在阿麻吕面前可不曾表现得这般暴躁,因而这次失控自然而然引起了阿麻吕的注意。
反正他本来就要帮裴元照顾谷中后辈不是?
那就问问师弟有什么心结,看自己能不能帮忙好了,阿麻吕如此想道。
阿麻吕给杨仲安也倒了杯茶,走过去递给他。
“不用——啊,多谢师兄。”杨仲安从怒气中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发飙的行为,顿觉窘迫不已,“让师兄见笑了。”他悻悻然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万花谷在秦岭群山之间,外人难以寻觅,每一封信寄到这儿来,都挺花费人力和时间吧?”
“我从东瀛而来,怕是再也收不到故人的信了,”阿麻吕惆怅地说,“因而我现在给人送信,多少有些羡慕能收到信的人。”
杨仲安握着见底的茶杯,低下头,不发一言。
阿麻吕走到火盆边,俯身把燃着火的纸张拾起。
“别——”杨仲安阻拦道。
阿麻吕用了一点从前学到的阴寒功法,纸上的火就像被冻住了一般静止了一瞬,然后逐渐熄灭。
“虽然烧了大半,但也还可以留作纪念,”阿麻吕将那残余的信纸递给杨仲安,手在杨仲安眼前停留了一会儿,最终信的主人还是伸出手,将信接了回来。
“如果是亲近之人寄来的信,不管写了什么,都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毁掉,或好或坏的回忆在以后都弥足珍贵。”
杨仲安一只手轻轻拿着残破的信,眉间郁结,他慢慢开口说道:“信是我义父寄来的。”
“他说……”
“他说……他搞大了一位女侠的肚子,我很快就会有一位后娘,一个弟弟或妹妹。”
噗,这可真是一桩风流韵事,阿麻吕差点没忍住破了功,杨仲安的义父可真能来事儿。
他忍住笑意,温柔地劝说杨仲安:“师弟莫气,令尊有人相伴,岂不是好事?”
“一点也不好——”杨仲安的声音骤然拔高,“那个混蛋!”
“那个混蛋——他是有多想甩开我们!他收养我们,却把我们都丢在这儿,自己去外边逍遥快活!”
“对我们大半年不闻不问,有来信就说要在外边安家落户,他不想管我们,又何必收养我们?!”
杨仲安语气激奋:“我本来是个无父无母,不知生辰八字的孤儿,杨伯雨也是。像我这样的人自然是没什么资格怀有希冀,要求多一点就是奢求,就是不知好歹,是不是?”
“哈,我忘了,杨伯雨肯定不介意这种事。他本来就冷心冷情,眼里就只放得下一个点,以前是义父,现在是袁星洲,从来没有我这个兄弟——”
“到头来,只有我一个人在意,在意我们是不是像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