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溯第二天醒来,仿佛身上被轮胎碾过,他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是家里斑驳的天花板,日上三竿,阳光顺着木板的缝隙投进来,影影绰绰的似乎是拱桥桥底的水波纹,看上去有些模糊。
程溯合上眼睛,三秒后又睁开。
这次看得清晰多了。
他迟钝的脑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昨天发生的事,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他满身酒气地被温云白拉出餐厅,然后上了车,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程溯撑着床坐起来,顿感四肢沉重,下身难以启齿的地方有些熟悉的不适,他觉着有些喘不过气,抬手欲解开衬衫上的扣子。
衣服上没有扣子,程溯愣愣低头一看,自己正穿着睡衣,他低头一嗅,也并未闻到酒气。
有人给他把衣服换了。
他急急忙忙下床,却发现双腿异常沉重,身子不稳倒在地上。他从未喝到酩酊大醉,看来昨晚是头一回。
脑袋昏昏沉沉,连自己的手机放在哪里都不知道,程溯捂着脑袋爬起来,撑着床沿坐在床上休息。
胃里翻江倒海地翻滚,程溯有些想吐。
长这么大,他头一次喝到昏厥,本来就没吃东西的胃装的全是酒水,宿醉过后又饿又疼。
他扶着墙来到客厅,看到黑色手机放在沙发上充电,程溯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客厅似乎被人收拾过,东西摆放得井井有条,就连自己身上都是沐浴露的香味。
难道……是温云白做的吗?
意识到这个事实,程溯耳根子烧了起来,他第一个想到竟是那瓶价值不菲的红酒,他一个人喝了整整一瓶,温云白一定付了很多钱,又要照顾酩酊大醉的酒鬼,不知道要忙到多晚才能回家。
他欠温云白的恩情,这辈子都还不清。
思及此,程溯拿起手机拨打了温云白的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了,听到温云白的声音,程溯莫名紧张。
“程溯。”温云白温润的嗓音传过来,温和清晰,“醒了?好点了吗。”
程溯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嗯……醒了,好点了。”
温云白放下心来,“那就好。”
程溯捏了捏指腹,现在的情况挺尴尬的,温云白虽年长程溯十一岁,勉强算个长辈,再说男人与男人之间洗个澡很正常,温云白好心照顾酒鬼实属义气之举,他理应道谢。
然而话抵到喉咙边便说不出口了。
温云白看过那些照片,甚至可能看过他和程会卿厮混的监控,况且他已经不是六七岁的小孩了……
“程溯,你不必介意。”温云白似乎猜到了他的纠结,出声解释道,“昨天晚上你吐了一身,我就自作主张地帮你换了衣服。”
程溯脸红到脖子根,支支吾吾地说,“不、不介意……谢谢你神仙哥哥,真是麻烦你了……”
温云白笑了一声,“程溯,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你小时候我也帮你洗过澡的,还记得吗?”
程溯捂住脸不受控制地回忆起来,泛黄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却道,“不记得了……”
“好吧。”温云白的语气有些失望,“今天需要我的帮助吗,这些天我随时有空。”
程溯一愣,随即想起当下的形式,距离高考仅剩两天,他却一点书都没看,那些以前耳熟能详的文综答题模板竟有些褪色,他心神不宁起来,“我这几天要准备考试,应该不会出门。”
温云白帮他把书搬了进来,连同薛鹤年的东西一并拿了回来。挂掉电话后,程溯踉跄着去煮面,趁着烧水的时间去浴室洗漱。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程溯不由得恍惚了一瞬,短短十几天,他似乎变了一个人,眼皮略微肿胀,看起来精神不振,乱糟糟的头发过长遮住眼睛,他揉揉眼睛凑近镜子,看到自己上嘴唇出现一个细小的伤口。
他怔愣了一下,伸出指尖去摸那个地方,细细密密的疼痛如针扎般袭上他的神经。
这是哪里来的伤口,难不成昨天晚上发酒疯摔到地上把嘴皮撞破了?
他站在原地思索了一阵,摇摇头驱散这个不合实际的想法。
不想那么多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好好复习度过高考,只是最近的突发事件太多,他顾不得学校那头的留言,一心沉浸在失去母亲的悲痛中。
他现在是一个人了,以前不愿让母亲管他,总想逃离,现如今唯有深深的后悔,他看到挂在衣架上的徐慧的洗脸巾,她的牙刷还摆放在镜子面前,仿佛一切都没变,她只是出门上班了,而自己只是在平常的周日,睡了个懒觉……
高考前两天,全校大扫除为高考腾桌椅,而程会卿没有去学校,直直进入了温云白的别墅。
最后半个月,为了高考冲刺,温月特意请来一位高考押题二十年的老教师为程会卿单独指导,程会卿成绩本就名列前茅,心无旁骛的学习更是让他成绩突飞猛进,几次估分都远超于前,考上京城的名校不在话下。
舅舅不让他欺负程溯,程会卿自然不敢主动找茬,薛鹤年退学,程溯分手,这就是最好的结局,接下来的事他大可以等到高考结束后慢慢做,照片在他手里,程溯永远受制于他。
却不想在最后几天,照片突然泄露了出去,程会卿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贴吧里、群聊里消息满天飞,全部围绕着一个关键词,程溯的裸照。
那些出自他手里的照片。
事情不是他做的!程会卿下意识捏紧了拳头,慌乱自他胸腔向上翻涌,他大脑一片空白,为什么会泄露出去!
程溯会怎么样,照片放出去了,那程溯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