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溯。”
一个冷冰冰的女声传到程溯耳朵里,刹那间,程溯经脉里血液冻结了,他怔愣着回头,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穿浅蓝色工服的女人。
徐慧。
他体会到头皮发麻的恐惧。
将两人的行为看了个清楚的徐慧陡然出声,她的脸色沉得可怕,“你在做什么?”
程溯猛然回神,整颗心如坠冰窟,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上来,她的视线似刀似剑,随着她每一个字一刀刀扎在他身上。
他不敢出声,分不清身体和神经哪个更加紧绷。
薛鹤年也抬眼望去,正巧对上徐慧冷冰冰的眼神,心里不由得一怵。
“说是在学校学习,你就是在做这种事吗?”她的声音有些劈,语气里弥漫着难以置信,她抓紧肩上的包朝程溯走近了两步,“程溯,你回头,我问你,你在做什么?”
冷汗顺着太阳穴滑了下来,程溯胸腔里的心跳得缓慢而沉重,她的每句话都是压在上面的砝码,沉得他喘不过气。
薛鹤年皱了皱眉,握着程溯的肩膀朝自己身后撤了半步,警惕地盯着她。
想不到这样小小的举动却像是激怒了徐慧,她的眼神如同索命的厉鬼,随意挽起的发丝凌乱,东一丝西一缕地垂落下来,薛鹤年莫名想到了疯了的可云,满大街找孩子的疯癫模样,与眼前的徐慧如出一辙。
薛鹤年顿感不妙,却找不到可以辩解的话,事实就是她看到的这样,他们在谈恋爱。
一个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的恋爱,一个不被允许的恋爱。
他只能徒劳挡在徐慧面前,隔绝她去拉扯程溯的手,“阿姨,你……”
程溯站在原地,低垂着头颅,佝偻着身躯,裸露出来的皮肤蒙上一层难堪的红,他连呼吸都梗塞起来,内心最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
放学后的门口散落这稀稀落落的人影,路过的学生时不时停下探头看看这边发生的对峙。
程溯觉得自己的灵魂被赤裸裸地解剖出来,立在地上的只是一副空壳,他都感受不到自己手臂的重量,或许是自己被刺得麻木起来,他连听到的声音都不真切。
“你是什么东西,恶心的同性恋,离我儿子远点!”徐慧双手推开薛鹤年,恶狠狠地咒骂,“我儿子这样都是你带坏的,你、你这小贱人!”
她急得捶打薛鹤年,尖锐的指甲划过他的手臂,留下一道道血痕,快准狠地溢出就鲜血。
薛鹤年只感到一阵锐利的刺痛袭来,低头一看,手臂上已经伤痕累累,那一刹那,他总算明白了程溯以前身上的伤是从何而来的。
他当然不能还手,站在原地任她歇斯底里地发泄。
她悲痛欲绝地怒吼,嘶哑的哭喊声伴着手上扬起的弧度,带着不容小觑的力道扇上薛鹤年的脸,他本能地偏头,指甲划过的侧脸,险些伤到他的眼睛。
程溯终于有了反应,惊慌失措地去抱徐慧的手,哆哆嗦嗦地阻止,“妈,别、不要……”
他看到薛鹤年如玉般的脸上浮起伤痕,像是艺术家最满意的作品被撬开了一丝缝隙,他心下一慌,也顾不得什么了,死死抱住她。
“妈,我……别打了,是我的错……”他拼命道歉,视线模糊起来,“不管他的事……”
是他贪恋薛鹤年的爱,天真地以为这是所谓的勇敢,其实爱是多么不堪一击的东西啊,他这样的人,是不配拥有爱。
薛鹤年这样的人,从小到大连骂都没被骂过的天之骄子,却因为他在校门口被徐慧扇耳光。
“妈……是我要和他在一起的……”程溯哭到哽咽,字句模糊,“你打我吧……”
徐慧气得心脏开始痛起来,脸部肌肉紧绷,指甲深深陷入手心,被儿子抱住的手没有力气,她气得浑身发抖,为了不让温云白找到,日防夜防,东躲西藏,就是不想让儿子变成恶心的同性恋,可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当看到温月和温云白一同出现在学校时,她才知道温云白是温月的弟弟,原来程溯的行踪一直都掌握在温云白手中。
她痛苦地拉扯自己的头发,眼泪汹涌地流下,“你怎么可以喜欢男人……”
她哭得声嘶力竭,身体脱力滑下去,“怎么会是同性恋……”
程溯赶忙蹲下去扶着她,着急忙慌地道歉,“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我……”
徐慧一把死死捏住了程溯的手臂,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她的脸上还沾着湿漉漉的泪痕,表情如同鬼魅,配上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格外狰狞。
“你跟我走!”徐慧嘴唇抖动,神经质地摇头,她猛地起身,长指甲用力掐进他的肉里,“不、不……我儿子不是同性恋,小溯……跟妈妈回去,我们离开c城……我们回去……”
程溯猝不及防被她的大力拉扯拖到地上,整个人被跪拖了几米远,他左手被掐住的地方发出钻心的疼痛,右手本能地想扶住什么东西,却抵不过徐慧的大力,他疼得呲牙咧嘴,痛呼出声。
事发突然,薛鹤年很快做出反应,三两步就追上徐慧,握住徐慧的手腕,“阿姨,放开他……”他很疼,膝盖都流血了。
然而后面半句话还没说完,徐慧像是被触到逆鳞,表情瞬间变得凶恶起来,挥开薛鹤年的手,歇斯里底的声音响彻云霄,“你是什么东西!我管教我的儿子,你管不着。贱东西!不得好死的同性恋,离我们远点!”
薛鹤年扶起程溯,目光冷若冰霜,沉着脸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