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溯低着头,双手提着书包慢吞吞地走进教室。
他的右侧书包带断了,垂下的带子被塞到侧边的口袋,他翻了个面,遮了个严严实实。
周围的同学见到他连忙给他让路,原本闹哄哄的教室沉寂了几秒。
他侧身穿过后门,缩着腿艰难地从一群体育生中间快速穿过。
他的座位在最后一排,两个位置只有他一个人。
将书包塞进身边的抽屉,程溯拿出了上午没做完的试卷。
“哎,你看到了吗?”前桌廖强转过脑袋冲着他说话,脖子上拧出深深的颈纹,“成绩出来了。”
程溯笔尖一顿,抬眼看他。
他指着正门,那处围着一群同学。
程溯愣愣看过去,只透过窗户看到乌泱泱的脑袋,或惊讶或沮丧,有窃喜有疑惑。
他下意识攥紧了手指,肩膀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一下。
廖强眼珠一转,心领神会,试探性地问,“你还没看吗?”
程溯凝滞了几秒,发出一个音节,“嗯。”
他是从后门进来的,一路上没遇到同班同学,看到了他们也不会主动和他说话。
他有预感这次考得不好,昨天对答案的时候错了许多不该错的,老师走到他身边看到他卷子时还发出了颇为可惜的啧啧声。
“嗯……其实吧,这次考试真挺难的,没考好也正常。”廖强吞吞吐吐地安慰道,“就一个半期考试,不用当回事。”
听到这番话,程溯心沉了几分,脸色苍白起来,握着钢笔的指节用力到泛起青白。
劣质的笔尖凝出浓厚的笔水,无意间触到纸张留下脏污的墨迹。
“我多少名……”
“卧槽牛逼啊年哥!第一!”一声洪亮的起哄由远及近。
程溯抬头望向门边,只见方才还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纷纷作鸟兽状散开,一群高大健壮的体育生簇拥着一人熙熙攘攘地走进来。
一下子进来六七个人高马大的男生,讲台处显得格外拥挤。
程溯看到中间那个男生,神情恍惚了一瞬。
他穿着三中的棉质蓝白短袖,飘逸的发丝被汗打湿虚虚搭在浓黑的剑眉上,白皙脸庞上一颗泪痣异常惹眼,站在一群体育生里气质出众,个子也高上一头。
一双明眸无意扫视了底下人一圈,他轻拍开搭在身上的手,笑骂道,“行了,低调。”
薛鹤年。
程溯怔愣在原地,笔尖抵在纸张上流出的墨迹浸湿了后面两页。
而他只是傻傻地盯着他的脸,满脸错愕。
薛鹤年是第一?
“年哥,这下可打了老黎的脸吧。”体育生刘锐撞撞他的肩膀,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让他整天看不惯我们。”
不爱学习,上课玩手机睡觉的薛鹤年,和他们这些目无尊长恐吓同学的体育生一个成分,没少被拉在一起骂。
班主任老黎心急如焚,批评薛鹤年总是要拉出他们一顿数落,反而让体育生对薛鹤年有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渐渐的,薛鹤年就和他们融为一体了。
刘锐笑嘻嘻地说,“我们中间总算出了个独苗,看不出来啊,深藏不露,天才!”
薛鹤年无意听他们吹自己的牛,大步流星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程溯的视线随着他转动,与他并排的薛鹤年随意拉开椅子,没骨头似的靠上去,无数安放的长腿微微蜷缩着。
隔着一个过道,程溯感到他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他有些无地自容,将视线移到正在做的试卷上,后知后觉钢笔的墨水已经糊了半道题。
他手忙脚乱地摸出纸巾擦拭,越擦越黑。
薛鹤年漫不经心地朝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目光停留在程溯扎进腰际的校服上。
宽大的校服在腰间泛起褶皱,勾勒出纤细的腰线。
薛鹤年收回视线,转向他的脸。
午后阳光从左侧窗户倾洒进来,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打上一种充满禁忌的圣洁感,连皱起的眉头和顶起校服的肩胛骨都与众不同。
薛鹤年眯了眯眼,眼神停留几秒又烦躁转身背对他。
真是烦。
又在勾引人了。
程溯与污渍斗争大半天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他颓废地合上了笔盖。
从书包里翻翻找找摸出一根没有笔盖的中性笔,在草稿纸上划拉几下,还能写。
下午第一节课是自习,半小时的午休根本满足不了高中生,他们握着笔目光呆滞地盯着眼前的题,昏昏欲睡。
薛鹤年更是直接倒头就睡,背对着他的后脑勺都写着桀骜不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