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有了这么一招。
毛大龙觉的,自己今年应该能过上一个肥年。
没有人在意毛大龙的跳脚。
随着李长远开口,这会围拢在屯口的人,都把目光投到了白岩这边。
都知道白岩不上墙,可到底有多不上墙,还得这会认真看看才行。
“哼,用不着说这么多难听的话。
什么损失费,我没有听过,也不准备要。
我们家,从来都是本分人,从来都只要自己该拿的东西。”
白岩冷冷的哼了一声,晃了晃手中的记账本,眼里满满的都是热切。
随着一行行的开支念出来,平均到每一天上面,李长远的开销,一天要划一毛钱!
一毛钱!
这可不是在有粮本的城里!
是在黑瞎子沟!
不说李长远以前还是个小娃娃,就算现在,屯里一个成年人一天的开支怕是都没有这么多。
不像是城里那些一天吃三顿饭的工人和办事员。
在黑瞎子沟这块地方。
忙的时候吃干的,一天吃两顿。
闲的时候吃稀的,一天吃一顿已经成了定例。
这么些个东西,一天算一毛?!
怕是白岩的良心都被狗给啃了!
“一天一毛?一个月那就是三块,一年下来,那就是三十六块钱。
十八年下来,那就是六百四十八,算上上学的费用,这就奔着八百去。
不错,真不错,一个月三块。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小时候吃的东西,一天竟然值一毛?”
李长远故作惊讶,口中啧啧有声。
这么一笔账算下来,黑瞎子沟的其他人一下就坐不住了。
“不是!白岩!哪有你这么算账的?
长远小时后一天能吃多少点的东西?就算均摊的,难不成长远长大了,在城里的吃饭一天能吃好几毛?
就算我没读过书,那也是知道的,上了高中,学校是有补贴给的。
一个娃娃凭什么吃那么多的东西?
再说了,都是自己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谁不知道长远在城里上学的时候,每到冬天你们家每次就让大队长帮忙捎带五六十个窝头。
棒子面蒸出来的窝头,就算一个二两,五六十个那才多少?
一个月划十一二斤的棒子面这能要多少钱?
富强粉也才两毛六,标粉才一毛七!
都是从大队领的棒子面,你家的就能当富强粉算价是吧?”
屯里人有些看不过,口中不停的叫嚷着。
反观白岩,看着嘴角挂着古怪笑容的李长远,心里却是不住的大磕碜。
‘他不会知道了吧?不对!不可能!!!我们从来没有当着他的面说过那件事!
就连信,就连信,每次也都是收了钱就烧掉!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李长远绝对不可能知道那件事!
白岩,稳住!一定要稳住!
那可是七百七十六块钱!换成三大件,足足够买两套还有多余!
要是起房子,在黑瞎子沟能起十几间!’
白岩心中不住的安抚着自己,看向李长远的表情也是越发狠辣。
白强老大不小了,要是没有这笔钱,凭什么结婚娶媳妇?
黑瞎子沟太偏,不说城里的姑娘,就是下来的知青,还有十里八乡的姑娘,也没有一个愿意嫁到这边的。
要是没有这笔钱。
单凭白强那模样,绝对娶不上媳妇。
想到这一茬,又想到家里已经被拦着的娘,白岩心中的自信一下就升了起来。
清官难断家务事。
家里唯一一个愿意说公道话的,已经被关在了屋里。
区区一个李长远,白纸黑字面前,这笔账说什么都不可能赖掉。
想到这一茬,刚才还有些担忧的白岩,脸上笑意怎么都遮掩不住。
扬了扬手中的记账本,白岩一推二五六:“账本上是这么记的,我上哪知道去?再说了,李长远他不在咱们地里干活,却分了地里种出来的粮食,贵一点怎么了?
李长远自己都没有说话,你们叫嚷个什么?
一个月三块?
贵么?
城里人五块钱采购养活一个人!”
白岩口中叫嚣着,眼角的余光却是盯着李长远,内心的阴暗,已经快要遮掩不住。
对着面上漏出担忧的二大爷点了点头。
李长远上前一步,脸上浮现出点点古怪之意:“一个月三块,确实不多,可我不明白。
为什么这个钱,刚好跟我那个没了影的爹,寄过来的钱一模一样呢?
该不会这账本,就是按照每个月三块钱的标准做的吧?”
李长远顿了顿,看着白岩那瞪圆的眼睛,口中轻笑出声:“白岩,你说话啊。一个月三块,这笔钱不是一直都有给的么。”
声音不大,可在屯里人听来,却不亚于雷霆。
明白了,所有人都明白了。
为什么老白家能拿出这么一笔钱来,合着弄了半天,这钱是李长远老子给的!
再一听刚才李长远那话的意思。
不是现有的消费,后又的账本,而是先有的三块钱,然后算到每个月上面。
这账本是为了凑数来的啊!
这个念头一起,围拢过来的屯里人,看向白岩的目光怎么都不对劲起来。
以前还感觉他们家不错,能够养着李长远,还能供着读书。
现在这么一看,合着弄了半天,花的钱全是人老子的。
不说里面他们家跟着沾了多少好处。
就说白岩平日里一口一个白眼狼,一口一个情分。
这话说的就没有道理。
更别说,如今白岩还堵在屯子口这边,当着屯里人的面敲死这笔账。
要说没有预先谋划,是个人都不信。
没了城里的工作,想要在黑瞎子沟站攒出来七百七十六块钱,怕是得撅着沟子干半辈子才行。
这...这可不是吃绝户,这他姥姥的是找了一个不要钱的苦力。
“不是!我说白岩,你们家也过分了点?
都是亲戚,收了钱就收了钱,演这么一出是个什么意思?
还算账?
你们这是要人命呢啊!”
“就是就是,白岩啊,你多少也要点脸!
不说别人家舅舅要是遇上这么一个外甥,那肯定是带在身边当自己孩子养。
你这收钱就算了,收了一家的钱,还要让李长远搭上下半辈子?
未免心太狠了点吧?”
....
随着屯里人的叫嚷,白岩的脸面一下子就挂不住。
“胡说什么胡说?李长远他爹走了多少年了,我怎么不知道每个月还有三块钱的事儿?
哦...我知道了!
真不愧是高中生,李长远你是盘算好了价码,然后准备赖账是吧?
我说你先前怎么答应的这么痛快。
也是,不准备还钱,多少钱都能痛快的说!”
白岩气急败坏,上蹿下跳的,没有一点长辈的模样。
不光不承认钱的事儿,反而还反咬一口,准备坏了李长远的名声。
见着李长远不搭理,白岩这边也来了脾气,抬手指着李长远,口中叫嚣着:“你说你那爹一个月给三块钱。
钱呢?
证据呢?
总不能空口白牙这么一说,这钱就算是给了吧?”
白岩一阵强词夺理,一口咬死李长远想要赖账。
“凭证?我确实是没有。”
李长远这话刚出,不等听完下半句话,就看到白岩兴奋的跳了起来:
“听到没?大家伙听到没?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就胡乱说话,这不是赖账是什么?
李长远!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我外甥,我就不能那你怎么样。
娘亲舅大,信不信我当着大家伙的面,直接把你吊起来抽!”
看着兴奋到跳脚的白岩,李长远只是轻蔑的笑了笑。
很是随意的摆了摆手,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沉稳的开口:“你看你,又急。
我手里没有证据,邮局还能没有么?
捎了钱的信,是要寄挂号信,当着邮递员的面,检验封口的。
普通信有丢的,这挂号信,我还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有丢的。
只要找给咱们黑瞎子沟送信的人问问,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开封介绍信询问的事情,很难么?”
说到这里,李长远也是忍不住的摇了摇头。
看了看好像冻僵一样,站在原地连目光都变得呆滞起来的白岩,口中不住冷笑:
“嗨,看我这脑子。
我之前说过的,我有房子住的。
不光是一个月三块钱,还有后面盖起来的那一间单独的屋子,好像也是给我的吧?
五十块钱,这价码还算是公允,对吧,舅舅。”
说到最后,李长远脸色一变,心头用出的怒火,此刻已经不在压抑。
“老白家,也不知道走了什么好运,竟然有了我姥姥这么好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