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宴席之上灯红酒绿,杯摇影晃,一片纸醉金迷中,那人腰背挺直如松,眉目如画,端坐在几案前,柔顺的黑发一直垂到胸前,有人上来敬酒时,不论是谁,他都报以微笑,然后饮下那杯酒。
他一身宽大的青袍,与这五颜六色的喧嚣格格不入,但双颊的薄红,却将他拉回这人间的红尘,更具一番别样的诱惑。
这人若是在就是身下哭泣时,那双冷如墨竹的眼睛含了泪,眼尾都哭红了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林兆雪这样想着,顿时觉得怀中身娇体弱的小娘子和小郎君不香了。
只草草低下头吃了几口东西。
温书礼坐在席间已经喝了几杯酒了,他酒量本就不好,这时候已经有点醉了,单手微微撑了一下脑袋后,起身准备去外面醒醒酒。
一直偷偷注意着他的路寿清看他正往外走,外面就是御花园,和皇帝说了几句,皇帝正和下面的谄媚的臣子讨论那些舞姬,没怎么听就放他走了。
温书礼正站在石板路上,看不清前方的路有些懊恼地想早该带一个灯笼来的。
正欲回头去去一个时,一团暖黄色光源漂浮在漆黑的空中,由远及近,渐渐照亮了手持灯笼而来的人。
他看清来人,略行一礼,“路公公。”
他再怎么醉也认得这位皇帝眼前的红人。
穿着红色官服的宦官听到这生疏的称呼,身体不可察觉地抖了一下。
“温大哥,你不认得我了吗,是我啊,我是是温路啊。”
“小路?你是小路?”
“是我啊,温大哥。是小路啊。”
路寿清松开了手中灯笼,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他,脸庞贴在他的胸前。
一如当年那个雪天,他第一次见到温书礼。
十年前,路寿清的家乡遭遇战一场饥荒,他随父母逃往京城投奔亲戚,不想亲戚冷面无情,他的父母走投无路,竟然要把他卖给南风馆做小馆。
他既难过又愤怒,咬了他母亲的手一口,连滚带爬地跑了,怕被找到,就脱了衣服在地上打滚,混到庙里臭烘烘,衣衫褴褛的乞丐们中。
他什么也不会,便干脆以乞讨为生,可是他年纪小,也不知道讨钱的技巧,不知道怎么看人,不知道怎样卖可怜,讨的钱也少,还总是被流氓乞丐抢去。
他因此吃不饱饭,饿得瘦骨伶仃。
终于在一个雪天,他饿昏了头,一头撞在树上,靠了上去,隐隐约约看到眼前有一座明亮辉煌的建筑,在寒冷的冬天散发着温暖的光。
他步履蹒跚的走过去,用最后的力气敲了敲那扇红门,随后便气力布置的倒在门前的雪地上。
他以为会像以前一样毫无动静,却听到有人急急的跑来,哐当一声打开了门,他抬起头,想学着那些乞丐们说一声可怜可怜我,给点钱吧。
还没开口,开门的少年郎便不顾他身上的污脏,看起来比他强壮不了多少,却一用力将他横抱在怀。
一边抱着他,一边跑,一边喊,“清清,快出来,这有个人快要冻死了。”
他将头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上,被他抱的一颠一颠,却依旧能听清,那一声一声有力的心跳声。
他想说自己还没有快被冻死,但身体又确实很沉重,渐渐的,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身上拥着红色的锦被,被窝里还塞了几个汤婆子,旁边的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公子正端着碗草药过来,旁边还跟着一个水灵灵的小姐姐。
温文书里端着药过来时,看到他醒了,很开心的笑了笑,“快把这药喝了,再喝个两三天,你身上的寒气就可以完全驱散。”
路寿清愣愣地看着长相清贵的小公子,他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岁,眉目之前别有一股沉稳的气质,让他看起来很成熟,但又不失一股少年气。
他熟练地伸手探了探路寿清的额头,坐在床边,端过药碗,一勺一勺的喂他吃药。
他被喂的一愣一愣的,旁边的温清清看了忍不住笑道。
“弟弟,人家有手有脚的,你怕不是照顾我照顾习惯了。”
“你还好意思说。”温文书也不尴尬,将已经喂的差不多了的碗放到旁边,转头问路寿清。
“你从哪来?你父母呢,这大雪天的,怎么不管你?”
他低下头,“我是个乞丐,我没有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