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拉维//尼娅。
晚间果然有宴会，拉维//尼娅被交给玛丽亚王后，从头到脚重新打扮一遍，玛丽亚甚至把自己的私人首饰收藏和她从自己国家带来的王冠都借给了她。
她为拉维//尼娅挑选服饰和首饰的时候眼神很专注，就像打扮自己的女儿，拉维//尼娅反倒不好意思拒绝。
晚宴遵循“合法夫妇不同坐”的传统，拉维//尼娅左手边坐着希尔维斯特、右手边坐着换上晚礼服的狄奥多里克，长桌对面眉毛胡子一大把的大魔法师看了都想直摇头。
拉维//尼娅看狄奥多里克着装正式、动作优雅，在自己和玛丽亚之间交谈自如，和社交场合中的拉维//尼娅本人一样虚伪，终于觉得他有点儿活人的感觉了。
她听见王后玛丽亚在和他谈论驯兽技巧，恍惚间想起自己听说过的八卦，这位便宜嫂子在履行王室成员的义务——政治联姻——前，也是位喜欢骑马狩猎、驯养危险动物、魔法能力不错的……鲜活的少女。
她倒也没什么同情别人的立场。
拉维//尼娅笑着向侧前方坐着的公爵举杯致礼。
又一道餐点上桌，拉维//尼娅侧过头去，带着还没有消失的笑容，轻声对驭龙者说：“守护群山。”
“我知道。”狄奥多里克沉着地说。
拉维//尼娅知道他一定聚精会神地凝视自己的脸，她把头再偏向他一点，左手挡在侧前方，遮住其他人的视线，嘴唇翕动，无声地说：“去白色荒野。”
驭龙者几乎立刻联想到她在白色荒野触发的魔咒。除了回到中央王城的魔法阵，她几乎没有在白色荒野留下任何可以追踪到的魔法痕迹。他难以推测拉维//尼娅在白色荒野做了些什么，总归不是去度假。
拉维//尼娅放在桌上的右手被他轻轻拢住，握了一下。她条件反射般地微微一颤，高塔之中的记忆也许不那么鲜明，身体却很忠实地记住了一切。她果然还是……无比厌恶他的触碰。
狄奥多里克很快抽离，几乎贴在她耳畔，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朵上：“你——看到了？你不该告诉我。”
“我不重要。”拉维//尼娅下意识地皱眉，低头拉开两人的距离。他身上的香水味醇厚中带着一丝凛冽，和当年的气息一样，她下意识地感到恐惧。
“科尼利厄斯的心脏被封存在伊里斯。”驭龙者没有再试图做出更加亲昵的举动，边思考，边缓慢地说，“圣地必有一战。”
拉维//尼娅对他点头表示同意，谈论正事的时候，他们的态度都很端正。她掩饰性地拨弄一下胸前的钻石首饰，碧绿的眼眸径直望进红色深渊，声音轻而笃定：“我去伊里斯。”
狄奥多里克面无表情地捏碎了手中的红酒杯。
拉维//尼娅反而笑了，璀璨明亮的硕大吊灯之下，她的笑容让周围一切黯然失色。这一室位高权重的人、满桌美酒佳肴、无数王室珍藏，狄奥多里克眼里，只能看见她。
美丽的公主向他举起酒杯，笑容清浅，好像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消弭于无形似的，很纯粹地提前道别：“我希望你能够理解预言者的最终决定……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狄奥多里克。”
驭龙者的表情很……复杂。他天生气场强大，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就像在生气，极其不可捉摸。拉维//尼娅确信在他的眼神中看到难得一见的犹豫和迟疑。侍者轻手轻脚地处理碎片和残酒，为他送上崭新的酒杯，狄奥多里克就保持着略微侧身面向拉维//尼娅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确实在犹豫。
拉维//尼娅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透露太多。她在分享信息的同时，也冒着改变未来走向的风险。他眼前有三条路：按计划率军前往伊里斯、保险起见留守群山、听从拉维//尼娅的建议去白色荒野。
——还需要加上“对人性的挑战”这一前提。他囚禁拉维//尼娅之后，她是真心想让他死。
拉维//尼娅给出的建议，到底是整片大陆的生机，还是狄奥多里克的催命符？
下一秒，他似乎为自己一瞬间卑劣的推测感到抱歉。他该时刻牢记的，她心里装着大义。拉维//尼娅多年来逐渐收拢军权，为了避免内战带来的伤亡，她没有表现出任何推翻希尔维斯特、自己坐王位的意图。
此刻她面对的是整片大陆若干居民的存亡。
狄奥多里克若无其事地利落切下餐盘中一块鹿肉，长长的睫毛上下煽动，好像忽然回过神来，冲着拉维//尼娅、以正常的音量说：“我已做出决定。但不会告知你。”
拉维//尼娅微微颔首，声音轻不可闻：“不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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