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蒂诺到的时候，是第二天下午。
庄园的城堡用黑曜石和大理石搭建，高大阴郁，表面长满了枯绿的长藤。城堡前是一片很大的空地，中间是一座古老的森林女神的喷泉。在玫瑰丛旁，尤塞恩夫人和孩子们正在欢快地玩耍。
她坐在软椅上，似乎还怀着身孕，肚子有些许凸起。人面蛛向来繁殖能力强悍，家族内部的伦理观念也十分淡薄。一般的魔兽贵族都会对自己的伴侣有一定的占有欲，但是人面蛛完全不会约束伴侣“出轨”。
一个看起来六七岁的孩子用蛛丝编织出了黏而走形的环，粘了一些花在上面，然后就拿给尤塞恩夫人，“妈妈，你看！”
“这是送给我的吗？你使用蛛丝的手法更熟练了，朱利安。”尤塞恩夫人笑得温柔和蔼，俯下身小声说，“趁你爸爸没回来，让利特叔叔教你一点剑术吧。”
“对啊妈妈，为什么要请人类来庄园呢？我们自己就可以学剑术！蜘蛛的攻击方法一点也不美观。”另一个约莫十岁的男孩子说，“爸爸只会满足妹妹的愿望！”
“你们和妹妹不一样。”
他们看不见悬在那些可爱的奶娃娃头上的死神镰刀。
尤塞恩夫人叹了一口气，摸着自己的肚子，聚焦在杯子上的眼神涣散。她很快看到了马蒂诺，还未站起来，他就客气地走到她身边问安。
庄园沉静温暖，如这褐金色的广阔土地和柑橘味的阳光一样。直到黑夜降临，它的主人回归。
庄园的人们露出拼命压抑住的畏惧。
康拉德大公手长脚长，穿着镶血红石榴石的宽大黑礼服，有一头薄而乌黑的及臀直发，略显凌乱的纤长的漆黑发丝下是一张惨白的脸。他不很高，也远不如绝大部分魔兽贵族那样孔武有力，但是笼罩在那如夜莺啼叫一般深刻、阴翳而俊美的脸庞上的是稳坐泰山的气势。
他和妻子简短地交流了几句话，又抱了一下几个孩子，然后就往城堡的高层走去。
身后的仆从说：“马蒂诺伯爵已经在等您了。”
康拉德推开书房的门，自顾自坐在木桌后的软椅上，点燃一根用名贵的麻醉魔兽神经的植物“福音”制作的烟，然后才看向战战兢兢坐在角落的马蒂诺，“你最近和拉夏尔的人来往得多，说一下吧，他的计划？”
“是。”马蒂诺看见康拉德就想到他巨大而骇人的本体，擦了下汗，“拉夏尔大人也在领地范围内搜集魔兽和人类，这些实验体的去处大部分是爱德华伯爵、克拉克伯爵和纽曼伯爵的庄园，总量大概能达到九百。除此以外，他正在扩展无尽之海方向的领地。他的动作很快，实验体的天赋基本上已经摸查清楚了，但是拉夏尔大人并未按照《朗基努斯公约》要求做好上交实验体的准备。”
“让罗伯特进来。”康拉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对身边的人说。
罗伯特同样是伯爵之一，但他更像康拉德的私人侦探和杀手，本体是融合种羽蝙蝠。他如同幽灵一样全身笼罩在黑袍中，发出低哑的声音，“大公。”
“你也说说，哪个实验体适合交给朗基努斯中枢，哪个适合留下。”康拉德的脸隐没在烟雾后。
“是，大公。根据我的调查，天赋可以和‘利维坦’相比的实验体一共七个，三位在拉夏尔麾下，两位属于您，两位属于克莱蒙三位大公之一的女大公。其中，天赋比较完整的只有三个，您、克莱蒙麾下各有一个。您可以上交这个天赋完整的实验体，留下另一个残缺的。”罗伯特慢而清晰地说，然后忽然把身体转向马蒂诺，“阿什利伯爵，您与那个在爱德华庄园的残缺实验体接触得多，您请。”
马蒂诺知道这死幽灵还在记恨他让他女儿怀孕的事，他赔笑地看着康拉德，“大公，我并无不忠之意，我实在是……”
“说重点。”康拉德淡漠地开口。
“噢……恕我不敬，我认为您需要警惕。我听闻您打算获得拉夏尔大人在东部森林的最后一点领地，如果她们被完全开发，对战局会有很大影响。您如果能在开战前夕夺走哪怕一个，情况也会大有不同。”
康拉德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哦，你对那两个实验体的评价倒是高，试过很多次了？”
马蒂诺额头直冒冷汗，他其实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恐惧的，毕竟人面蛛根本没什么贞洁观念，但是他还是没法在那种充满威压的眼神下保持冷静，“……就一次，大公，请您原谅。”
然而大公又像是对他失去了兴趣，召开另一个下属，“爱德华的新年宴会，接下他的请柬。战事，也推到明年吧。”
递交上来的水晶板上，魔法清晰地勾勒出少女灵动美艳的模样，连那深青色的妖眼中的孤傲和悲伤都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