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是太平盛世,涌泉村这种偏远僻静穷苦的山沟沟,缺吃少喝的,交通运输也极为不便,又如何能成为乐土。
再加上近些年以来,没有战乱,人口急剧增多,人们大肆垦荒种地,滥砍滥伐,有些地方练树根草皮都不放过,不是因为人们不知道斧斤以时入山林的道理,而是生活所需,日常的烧水煮饭,冬日的引火取暖光地里的那些秸秆稻草怎么可能够用,老百姓们一年到头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地里刨食儿,种出来的那点粮食,也就够一家人吃的,没有多少盈余,哪儿有钱跟王重似的,买煤回来烧。
次日一大清早,水花天还没亮就爬了起来,烤了几个洋芋,煮上一锅玉米粥,烙上几个玉米饼子,跟父亲李老栓简单的用过早饭,天也亮的差不多了,父女两就推着板车,装着水袋水桶出了门。
村里有两口古井,就在村东头,两颗大杨树底下,古井很深,丰水期还好,可一旦到了秋冬枯水时节或者是干旱年景,古井里的水就不能保证了。
以前人少的时候,村里的水还能勉强够用,可现在没了战乱,也少了天灾,人口也越来越多,井里的水就勉强只够人们日常所需,家里有水窖的,早在春夏雨季的时候,水窖里头就储存了满满一窖的水。
可那些个没有水窖的,想要浇地,村里水井的水肯定是不够用,就只能跑到几十里外去运水回来。
好在这些年大体都是风调雨顺,水源倒是没问题,这要是遇上个干旱的年景,为了抢夺水源,村和村之间干架的简直数不胜数。
在早些时候,为了抢水,猎枪土枪甚至都经常登场,每年抢水的时候不出个几条人命,那都不正常。
父女俩刚出门走上村里大路,就瞧见王重跟马喊水还有得宝、水旺、尕娃,也拉着驾板车。
“老栓叔!水花!”王重笑着和二人打招呼。
得宝跟尕娃水旺也赶紧喊人。
“喊水叔,王重哥,你们也去运水呐!”见到几人,水花脸上就露出笑容。
“这不是马上就要冬灌了吗!”马喊水停下脚步和水花打招呼:“你们也是去运水的?”
“嗯!”水花应道。
“王重啊,你不是自己挖了个大水窖吗?”李老栓既好奇又有些眼热。
王重家在村尾,村里人下田下地都走的是村东头,不经过王重家,李老栓也是从水花嘴里知道王重挖水窖的消息的,后头还专门去看过,见那用火砖垒砌而成的大水窖,心里那叫一个羡慕。
“老栓叔!”王重也同时说道:“这水是帮老支书运的,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对我又一直很照顾,正好现在我最近忙得也差不多了,这种重活哪还能让他自己干。”
“那不是还有李大有两口子呢吗!”李老栓有些不忿的道。
“大有叔不也有他家的田地要冬灌!”王重笑着道:“能帮一手是一手吗!”
“你倒是热心!”李老栓有些酸。
要说来涌泉村这么久了,唯一一件让王重觉得不适应的,就是缺水这事儿。
得亏有个系统空间,还有前段时间正值夏季丰水期,王重在自己宅基地后头坡底下,用油布和石头和土,临时围了个大型的储水池,攒了不少雨水,不然光是找水,就得给王重折腾死。
不过露天的水池短期还行,时间一长要么就蒸发了,要么就满是风沙尘土,用来浇地还行,日常生活的用水那就不行了。
最让王重难受的,还是厕所,没有水,便盆和化粪池就算弄了也没用,反倒是不如旱厕来的简单直接。
好在有了水窖,王重也能光明正大的把厕所做成冲水式的,虽然每次都要自己舀,但总好过旱厕。
“水旺他爷遇上你这么个都懂事的娃,还真是有福气!”除了酸之外,李老栓话语间还隐隐有些羡慕,他就水花这么一个女儿,水花现在年纪也一天天打了,将来肯定是要嫁人的,要是嫁在本村那且还好,可要是嫁到外头·······
尤其王重跟老支书虽说有故,但却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可王重对老支书却这么尊敬,这么好,怎么不让他羡慕。
人吗,有时候眼睛总会下意识的忽略一些东西。
人都是相互的,要不是老支书对王重这么掏心掏肺,王重也不会这么投桃报李。
不管是在《人世间》还是在《芳华》的世界里,王重都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苦。
缺水的苦,为了那么一点水跋山涉水,翻山越岭的苦。
几十里的路,一来一回,至少要将近四个小时,王重的脚程快,气力大,早上九点就打好了水,拖着板车往回跑。
王重走得快,板车上千多斤的水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半点难度,水旺还说帮忙推的,可回去的时候,就差坐在板车上让王重连他一块儿都给拉了。
老支书年纪大了,种的地不多,还有李大有两口子帮忙,要的水也不多。
马喊水要既要忙活自家的地,还要忙活尕娃家的地,地多要的水自然也多,好在好在马喊水两口子跟尕娃他娘都是能干的。
和水旺帮着老支书浇了会儿地,把大水囊空出来,王重选择一个人出发。
没几个孩子在,王重一个人速度更快,一天下来拢共跑了三趟,老支书跟尕娃两人一天也没歇下来过,眼瞅着天都快黑了,才把所有的地都浇了一遍。
次日王重又去马喊水家帮忙。
“重娃子,听说你昨儿一个人拉了三趟?”马喊水有些担心王重的身体。
王重胸脯拍的震天响:“叔,您瞧我这身子骨,比牛还结实,要不是路远了点,时间不够,再来个十几趟我也吃得消。”
“真吃得消?”马喊水将信将疑的看着王重。
王重笑着道:“您就放心吧!前段时间建房子那会儿,您又不是没见过我干活!”
“那也别跑那么多趟,上午你去,下午我去,咱们换着来,也松快些!”马喊水知道拗不过王重,索性退了一步。
“成!听您的!”
马喊水家帮了一天,第三天,王重去了水花家。
水花家就她和她爹两口人,可种的地却不少,尤其是水花,干活既卖力又勤快。
“王重哥,你这是?”水花看着王重,有些疑惑的问。
王重道:“我这不是看你家地好几天了都没浇完了,正好老支书家的地浇完了,喊水叔家里人口也多,用不上我,我现在也闲着,想着过来给你们搭把手!”
“那感情好!”水花还没说啥呢,李老栓就迫不及待的一脸惊喜的道:“王重,可不兴逗你叔啊!”
“叔!我没事儿逗您干啥,再说了,当初水花可是救了我的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就帮着拉点水的事儿,算得上啥!”
“我就说你这娃懂事儿,心眼实在!”李老栓高兴的道。
倒是把水花说的一愣,昨儿个见王重给马喊水家拉水的时候李老栓可不是这么说的,晚上回到家,还不住的跟水花抱怨,说把王重从山里捡回村里的是水花,还说王重只知道帮老支书和马喊水,却不知道帮他们家,那语气就跟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
可这会儿看到王重登门,立马就变了脸色。
“都是应该的!”王重脸上仍旧带着笑。
“那成!”李老栓高兴的道:“你体格好,那就辛苦你拉着,我跟水花在边上帮你推!”
“成!没问题!”王重一口应下。
“爹!”水花赶紧拉了李老栓一把,冲着王重笑了一下:“王重哥,你等一下,我有几句话跟我爹说。”
然后赶紧把李老栓拉到一边,李老栓没好气的道:“干啥?有啥好说的?”
水花急道:“爹,王重哥才搬过来,事情一大堆呢!咱们自家地里的事儿,怎么好麻烦人家!”
“你懂啥!”李老栓见女儿这么说,立马板起了脸,一脸正色的教训水花道:“这马上就要入冬了,咱们自己累点慢点不打紧,可地里的麦苗能等吗?
王重是个好后生,就拿一把子力气,别说咱涌泉村了,我看整个干沟乡,整个西海固,也没几个后生能比得上他,他好心好意过来帮忙,能给咱省多少事儿,咱们也能尽快弄完冬灌!”
可水花还是一副为难的样子。
说着李老栓压低了声音,焦急的对水花道:“我的傻闺女,你咋就不开窍呢,像王重这么出色的后生,这十里八乡的,你还能找到第二个来?”
“你瞧着吧,再过一阵子,那登门的媒婆,能把他家的门槛儿给踩烂了!现在他和咱家亲近,那是因为你救了他,人家念着你的恩情,想报答咱呢!”
“这么好的机会你要是不抓住,难道还想把他拱手让给别的姑娘不成!”
李老栓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水花直接被李老栓给说蒙了,小半晌才回过神来,脸颊微红:“爹,你说啥呢!什么抓住不抓住的。”原本平静的内心,一下子竟有些乱了。
下意识便扭头看了看站在院里,身材高大,相貌堂堂,浑身上下,透着浓浓阳刚之气的王重,心里忽然扑通扑通如小鹿乱撞似的。
水花赶紧收回目光,不住的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喜欢的是得福哥,我喜欢的是得福哥······”可那念头一旦扎下根,发了芽,却再也难祛除。
“你这妮子!”李老栓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看着水花,摇摇头,没说什么,转身走向王重,“王重啊,走,咱们把板车先推出去!”
“好嘞叔!”